绣球得在高处往下抛,才抛得准些。因此,潜龟院中临时搭起了一座二层高台。台上站着一个紫衣丫头,时不时往东厢那边焦急地张望。
须臾,武侯爷急匆匆从东厢走出,向一名护院喝问:“阿骄呢?她人到哪里去了?”
护院一愣:“小姐不是在房里头吗?”
侯爷怒道:“让你们看个人都看不住,还不快快把她找出来!”
护院们分头去找,潜龟院、栖凤院翻了个遍,仍不见小姐踪影,一个个急得满头大汗。
武侯爷阴沉着脸,突然道:“你们都不必找了!”
他走至潜龟院前门,放声喊:“阿骄,你要是再躲着不出来,那就由为父来帮你选出一位公子,当你的相公!”
话声刚落,潜龟院内突然响起一阵脆生生的笑声,有人笑道:“爹,您急什么嘛!女儿不就在这院子里吗?”
喜来宝闻声辨位,抬头直直盯着院落一隅那棵老槐树,刚才的笑声就是从这棵树上传来。
茂密的槐树枝桠一阵抖动,一道人影从树上飞射而出,贯虹似的沿着系在树枝上、与高台相连的那几根绳索,滑行至二层高台,如大鹏展翼回旋数圈,悠然飘降于台面上。
轻盈灵巧的身法,似天外飞仙,底下一拨人瞧得一愣一愣,以为是神仙下凡,争先恐后地仰起头来,往台上一看——
娘啊!那是啥子怪物?
以极其优美的身法登台亮相的人儿,一身打扮却让人不敢恭维:松松垮垮的一袭红袍,猩红似血!人儿披头散发,脸上涂成锅底似的漆黑一片,额头、眼皮、嘴唇洒了磷粉,惨绿惨绿的,手里头还横握着一柄阔斧,斧刃沾了鸡血,血珠滴答滴答地溅在台上。像极了阴曹地府里杀出来的索命厉鬼!往台面上这么一站,大白天院子里也刮起一阵阴风,乌云遮来,众人顿觉头顶一片电闪雷鸣,一袭猩红的衣袍在狂风中飞扬,一道惊雷中,巨斧缓缓举至众人头顶,锋利的斧刃闪过一丝血光,斧头一挥,只听“砰砰砰”——
院子里的人倒下一大片,一个个是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活活吓破了胆!
台上的红袍人儿嘿哈嘿哈耍弄了一阵斧头,甩了甩发酸的手,指着底下那幕横尸遍野的惨状,得意洋洋地冲身旁一名紫衣丫头炫耀道:“鹊儿,看到本小姐斧头的威力了吧?”
“小姐,您躲在房里大半天,梳洗打扮,就弄了这么一个怪模样?”鹊儿半捂着眼睛,透过手指缝隙瞄了瞄身边的人儿。武天骄原地转了一圈,献宝似的问:“怎么样?本小姐精心刀尺的这一身行头,像不像威风凛凛的江湖大侠?再加上这柄无敌霸王斧,够不够威风?”
鹊儿抖着眉毛,斜着眼,答:“够溅狗血的!”
狗血一溅,妖魔现形!这丫头拐着弯儿说她是妖怪!
武天骄一瞪眼,忽又格格笑道:“管他是侠是魔,只要能吓到人就行!你看看台子底下,还有哪个敢站着接本小姐的绣球?”
鹊儿往台下一看——早已练出一副金刚铁胆的护院们还笔直地站在院子四周,正以怜悯的眼神看着惊吓过度、已直挺挺倒在地上的公子们。咦?院子中间显眼处不是还站着一位公子?鹊儿两眼一亮,无比激动地指着那位公子,连连欢呼:“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没被小姐吓倒呢!”
原本自信满满地翘着下巴望到天上去的武天骄闻言一惊,赶忙低头往鹊儿所指的方位一看,院子中间果然还站着一位以手掩面的蓝衫人儿。
“是个书生?”武天骄皱着眉哼道,“这人像块木头似的站在那里,我看他一定是吓傻了!”
喜来宝不是被吓傻了,而是怕忍俊不禁,才一手捂着脸,不去看台上那滑稽的人儿。
台上的人儿并非他想象当中那虎背熊腰的凶悍婆娘,她的体态非常轻盈灵巧,如此娇小的人儿穿起一袭肥大的红袍子,两只小手很费力地挥舞斧头,一脸乌漆抹黑的,那模样在他看来简直滑稽得很!
她在台上装腔作势,他在台下几乎笑破肚子!
绣球招亲尚未开始,院子里这些人晕的晕、傻的傻,真个成了木头人的只有一位,那就是武侯爷!
他站在院门前,不言不动,看着台上挥舞巨斧的红袍人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悔不当初,在这活宝一出生时,他就该一把掐死她,免得长大了要将老子活活气死!
好好一场绣球招亲,却被这活宝搞成厉鬼招魂,他好不容易邀请来的豪门公子全都仰着肚皮倒在地上,成了死鱼!她这是存心与他唱反调?好!今儿个若不能给她顺顺利利地选出个相公来,他就干脆把这武侯府换一块门匾,专叫耍宝府得了!
他阴阴地哼笑几声,冲着台上的红袍人儿放声喊:“宝贝,别再耍那破斧头,该开始抛绣球了!你往底下瞅准些,诸位公子可都躺在原地等着你的绣球往他们身上抛呢!”
这一喊,威力不容小觑,原本仰着肚皮躺在地上的一条条“死鱼”,突然蹦了起来,满院子地乱逃乱窜,口中哀号:“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啊啊……”
应选的公子们杀猪似的惨叫,一个个是拼了命地想往院子外面逃。
武侯爷不紧不慢地抬起手,“啪啪”两记清脆的击掌声响起,院落四周围墙上,倏地冒出一批侍卫,手持弓箭伏在墙头,箭尖直指那些想临阵脱逃的公子们。
“现在还有谁胆敢擅自离去?”侯爷阴阴冷笑。
公子们面如土色,畏畏缩缩地退回院落中间,瑟缩着身子挤靠在一起,像一只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嗯,这才乖!”侯爷面色稍霁,抬头冲台上的人儿喊道,“宝贝,是时候了,快抛绣球吧!”
武天骄一低头,父女俩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火星四溅!
侯爷打了个手势,示意女儿待会儿把绣球往蓝衫书生身上抛。
武天骄顺着爹爹所指的方位瞧了瞧那书生,嗤之以鼻:“百无一用是书生!好!我倒要看看是爹的弓箭手厉害,还是女儿的绣球厉害!”她一挥长袖,下达命令,“把本小姐的绣球吊上来!”
众人一听,隐隐觉得不对劲:这绣球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