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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旭文走回酒楼里结了帐。来之前他已经提前跟酒楼的老板说好,即使不点多少菜也不会耽误给钱,权当他们租了一张桌子聊天。从酒楼出来没过一会,黎旭文的手机就响了,是戴嘉雨。她口气里带着哭腔说:“我爸晕倒了,我叫了救护车,你快点过来啊!”
黎旭文赶过去的时候,围观看热闹的街坊告诉他老戴十分钟前刚被救护车接走,小雨也跟着一起去了。他打了戴嘉雨的电话好几次,没人接。他的身后传来“轰”的一声,戴家最后的一面墙也给推倒了。砖土落地时击起来的灰尘让周围的人纷纷咳嗽不已。黎旭文想起戴嘉雨跟他说过的话,说她从记事到现在,和戴勇刚相依为命,她对家的所有的概念和贫瘠却无忧无虑的童年记忆都在这间破破的小房子里。要把它夷为平地,戴嘉雨心里也不好受。黎旭文望着那片废墟,似乎明白了一点戴嘉雨的惆怅,他没再耽搁,打车去了医院。找了一圈,才发现戴嘉雨正失魂落魄地蹲在手术室外面的走廊里,身体贴着墙壁,两只胳膊正努力地抱住自己。
“小雨。”黎旭文快步走过去,“怎么样了?”
“不太好。”戴嘉雨神色木然地摇摇头。
“大夫怎么说?”
“现在还在抢救,我也不知道。”戴嘉雨说着,被黎旭文从地上拉起来。
“地上凉,咱们去那边的长椅上坐。”
戴嘉雨摇摇头,“我就在这呆着。”
黎旭文没再拉她,把外套脱了下来,包在自己随身的一个小包上,弄成一个小枕头的样子,然后把小枕头放在地上,说:“那坐这上面吧。”
戴嘉雨默默地坐上去,过了好一阵子才说:“我真害怕。你说我爸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吧。”
黎旭文心里也没底,可还是故作镇定地说:“应该没事,叔平常身体不是挺硬朗的嘛,今天就是事情太突然,他一下子给气着了,等他醒来咱俩好好跟他解释解释,该道歉道歉,该下跪下跪。等到搬进新房子,叔心情会好的,到时候也会明白咱们今天真的是迫不得已。”
戴嘉雨不说话,默默地抹去脸上的一串眼泪。两个人在手术室外面等了半个小时,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越走越近。直到停在他们面前。
一个女人的声音说:“你好,我们是瑾城刑警队的,我叫蒋千梦。请问你是戴嘉雨吗?”
戴嘉雨慢慢地抬起头看,看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短头发穿着警服的中年女人。她瘦长脸,皮肤有点黑,可是眼睛很亮,她的身后跟着两名较年轻一点的男警察。
戴嘉雨扶着墙慢慢地站起来,说:“我,我就是戴嘉雨。”
蒋千梦说:“我们在半个小时前接到了指挥中心的指示,施工队的工头刚刚报警,他们在原驻云巷71号的房子地板下发现了类似人类遗骸的东西。我们希望你能跟我们回去一趟,配合我们做进一步的调查。”
戴嘉雨迷迷瞪瞪,完全没有明白眼前的状况,她茫然地问:“你说什么?”
黎旭文应该是听懂了,他吓了一跳,说:“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吧。”
蒋千梦身后的一个警察这时走到戴嘉雨的身边说:“还请你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黎旭文赶紧挡在戴嘉雨的面前,他说:“我陪她一起去可以吗?她爸现在还在手术室里抢救,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蒋千梦说:“好吧。”她又嘱咐身边的一个小警察,让他留在医院里,戴勇刚这边有什么消息就立刻通知自己。
黎旭文握住戴嘉雨的手,陪她一起走出了医院。他感觉戴嘉雨软绵绵的,不像在走,像在飘。
刑警队里,蒋千梦问她:“你和戴勇刚在驻云巷71号住了多久了?”
戴嘉雨定了定神。她说:“自打我有记忆开始,我们就一直住在这里。”
“从来没有离开过?”
“从来没有。”
“那你记不记得家里是否有过房客,或者有什么亲戚朋友来住过?”
戴嘉雨摇摇头:“我们没有亲戚的,我爸是独生子,爷爷奶奶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我们和我妈那边也早就没了联系。”
蒋千梦不说话了。
戴嘉雨小心翼翼地问:“你说在我们家的地底下挖出来了人类遗骸,这是怎么回事?”
蒋千梦说:“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具体的情况还得等法医的检验报告出来再说。”
戴嘉雨又说:“我听驻云巷的老人们说,驻云巷这一片就是古时候的乱葬岗,会不会盖房子的时候碰巧盖在了谁的坟头上?”
“这个可能也不排除。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发现遗骸的位置有点微妙,正好就是在外屋东北角的床下面。”
戴嘉雨陷入沉思里。他们的房子很小,一室一厅,里屋她住,外屋是客厅加餐厅加戴勇刚的卧室。原本也是厨房,后来戴勇刚在屋子外面自己用砖头堆了个小窝棚,把灶台和煤气罐搬进了窝棚里,就算是厨房了。自从她记事起屋里的摆设就没怎么变过。
蒋千梦告诉她,戴家老房子的拆除工作暂时停止了,戴勇刚用过的所有东西都被警方带走,其实骗戴勇刚去酒楼前,戴嘉雨已经交待过居委会的茹婶,把家里的衣物,洗漱用品,和那个放重要物件的小柜子都搬去了居委会。现在因为有疑似命案,戴勇刚和戴嘉雨用过的毛巾牙刷都被送去了法医那里。柜子也被打开,里面除了老戴的身份证户口本,一张七万的定期存折外,也就只有二百三十五块七的现金,全都是皱皱巴巴的钱,最大的面额为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