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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巨大的乌云飘过来盖住了天空,傅念栀的头顶有雷声响起,大滴大滴的雨点从天空里砸了下来。收音机里的电台开始播放新的一首歌。
她再也没有见过曾思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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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
曾思兰在一九九四年的夏天失踪,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她的高中语文老师,二十七岁的冯蕴诚。
俩人失踪的一个星期后,一封信寄到了冯蕴诚供职的高中。邮戳显示,这封信寄自几百公里之外的一个城市。信里是曾思兰的笔迹,她说,自己和老师一起去追寻幸福了,还说他们会很幸福,让大家放心,不要再找他们了,他们想要的是不被打扰的自由,还有,如果可能的话,大家的祝福。信的最后还有冯蕴诚的签名。
冯蕴诚的同事在他的办公桌上找到了他备课的教案本,对比了笔迹以后发现,信里的签名果然是他的字。
这封信被学校的校长交给了派出所。有了这封信,派出所也不再派警力寻找这两个人了。因为曾思兰已经年满十八岁,也已经从高中毕业。从法律意义上讲,她是有完全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了。而她和冯蕴诚之前的关系,虽然师生之间暗通款曲从道德层面上来讲值得批评,但却并不违法。况且曾思兰已经在信里说明,和老师远走高飞是她自愿的行为,并不存在诱骗拐卖的嫌疑。
这件事在当年如一个炸雷震醒了昏昏欲睡的安逸小城。学校为此遭受了很多非议。这其中的各种细枝末节也在茶余饭后民众们的闲聊中被不断放大。冯蕴诚的历史,傅家曾家之前的恩怨,曾思兰阴郁敏感的性格,对年轻男老师清冷又致命的诱惑,冯蕴诚衣冠楚楚之下涌动着的对年轻女孩的欲念……这些都成了最好的下酒菜,说的人口若悬河,听的人津津有味,人们在一起不断剖析论证,到底是冯蕴诚先看上了曾思兰,还是曾思兰先迷上了冯蕴诚。两方各执一词,争论到激烈的时候还会动手。直到有一天,在一个夜市小吃摊前,两个人为了这件事又吵了起来,那个在辩论中占了下峰的人忍不住给了对方一拳。后来围观群众跑到派出所里叫来了警察。这件事成了男老师女学生私会私通私奔连续剧的另一条分支剧情,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断地被人提起。
而身处漩涡之中的傅家人从曾思兰失踪那天开始,为了躲避舆论风潮,就开始深居简出,平常进出采办生活用品的,也只有林飞鹏。
夜市斗殴这件事发生后的某一天,人们发现,傅家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从他们的大房子里搬走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在那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见过你的妹妹?”蒋千梦问。
“没有。”傅念栀摇摇头。“原本我们已经说好,我去接她,她会跟着我去傅家生活,可她就那样一走了之了。”傅念栀叹了口气,“还是怪我不够了解她。她经历什么样的事,和她的老师间发生过什么故事,这些我一概不知。我只是天真的以为,只要把她接到傅家的大房子里,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但事实上并没有,也许只有远离傅家她才会真正开心。她,恨我们。”
傅念栀口气戚戚,蒋千梦也有点动容了。不管是谁,谈论家族秘史都不会是轻松的事。
“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为什么我会对我的父亲如此冷淡。他从未关心过思兰,我甚至怀疑他是否拥有过一张思兰的照片。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对思兰唯一的贡献就是那颗精子。我有的时候都觉得,他其实也根本不喜欢我。我和思兰对他来说只是他伟大爱情发生过的证据,一种副作用而已。”
“这些话,你对他说过吧?”蒋千梦问。
“是的,我在那天晚上跟他说了。当时我的情绪很不好,这么多年来我憋在心底的怨气在那一刻全部撒出来了。我想,这些话也确实是伤了他的心。”傅念栀低下头去,“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去自杀,我的心里是有内疚之情的。因为这样,我才无法接受他留给我的钱。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可以说是我变相杀了他,所以我自己主动放弃继承权。”
“那你妹妹呢?”蒋千梦说:“这么多年了,你有她的线索吗?”
“有过,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傅家曾费了很大的力气去找。有那么几次得到过靠谱的消息,可等到傅家的人赶过去以后,却没有见到人。我想,她肯定是不愿意被找到的吧。”
“你父亲的遗嘱里把一半的财产留给了你的妹妹,你觉得如果她知道自己父亲去世的消息,会不会也和你一样,选择放弃继承遗产?”
“我无权替她做选择。还是得先找到她才行。”
“可是她已经失踪了这么多年。你觉得她还活着?”
“当然。我一直坚信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我只是希望她能够开心幸福,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去抽取过血样吗?现在有DNA数据库,不少在儿时和亲人分离的被拐或走失儿童都是通过这个数据库比对成功和家人团聚的。”蒋千梦说,“还有,如果你同意,我们也可以把傅敬远的DNA数据输入到这个数据库里,说不定能帮你找到你的妹妹思兰。”
傅念栀点点头,“这倒真是一个好主意。不过,那些幼年时期被拐的孩子,成年之后依然渴望着寻找亲人,才会自己主动去采血对比血样。而我妹妹思兰则是在成年之后主动选择离开她的亲人。我想,除非她现在改变了心意想要寻亲,或者是沦落街头神智不清,被人送到收容所之类的地方,否则,想要通过血样比对找到她,怕是没那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