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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金律师事务所打来电话是傅敬远去世的消息登上媒体的第二天,来见蒋千梦的是位姓池的律师,他个子不高,戴着黑框眼镜,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蒋千梦。他说自己是为傅敬远遗嘱的事情来的。蒋千梦招呼他坐下,他顾不上和蒋千梦寒暄,开门见山地说自己曾经在八月六号的晚上接到傅敬远的电话,说他想要修改遗嘱。
“修改遗嘱?”蒋千梦问,“傅敬远立了遗嘱?”
“是的。傅老先生在半个月前通过电话和邮件联系到我们律师事务所,他在八月一日的时候回国,我们在律师事务所里见了面,确定了遗嘱的事项。结果八月六号的晚上,我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说自己想要修改遗嘱。因为当时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我也不在办公室,所以我跟他约好了第二天在办公室里见。”
“既然你不在办公室,那他是怎么联系到你的。”
“微信。他回国前为了方便联系,我们加了微信。”
“他用微信打电话给你是在什么时候?”
“晚上大概九点。”池律师把手机里的微信打开,把手机递给蒋千梦。蒋千梦看了一下对话框,上面显示的最后通话时间是八月六日的晚上九点零七,通话时间一分二十五秒。
“他只说了要修改遗嘱的事?没有说别的?”
“没有。当时我正在外面和朋友吃饭聊天,手机一直响,我本不打算接,可他一直打,我也是有点烦了,口气可能也有点冲……”池律师推了一下眼镜,“结果第二天我在办公室里等了一整天也不见他来,给他发微信他也不回,直到我在早间新闻里听到有位傅姓老人溺毙在恋筝江里我才觉得会不会就是他……”
“您说他要修改遗嘱,那他有没有说要怎么改?”蒋千梦问。她和钱正翼对视一眼,两个人的心里都有了主意,怕自己被修改出遗嘱而杀人,这简直是十本经典侦探小说里八回都会用到的动机。看来,那天晚上在傅念栀和傅敬远之间发生的事远远不止与吵了一架那么简单。
池律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纸质的文件夹递给蒋千梦。蒋千梦打开一看,是傅敬远遗嘱的复印件。上面写着,傅敬远在国内的四套房产,还有在国内银行里将近三千万的存款,都留给自己的两个女儿,傅念栀和曾思兰,以每个人百分之五十的比例对半分。
“这是修改前的遗嘱还是修改后的遗嘱?”蒋千梦问。
“这是修改前的。至于他要怎么修改,那天晚上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包厢里很吵,他说了好几遍我也没听清楚,后来第二天一早我查邮箱,才发现他大概是在我们通话后又发了一封邮件到我的邮箱里,说要把全部的财产都留给傅念栀。但修改遗嘱需要立遗嘱人的亲笔签名还得公证,所以单凭一封电邮是无法修改成功的。”
“您为什么会想到来找我们?”蒋千梦问。
“不瞒您说,我联系过傅念栀,跟她说了我是傅敬远在国内的代理律师,对她表示了慰问,让她节哀顺变。然后跟她说了遗嘱的事,可她的口气很不好,说不管傅敬远留给她多少财产,她都拒绝接受。我又问她,那还有曾思兰那份呢。她说曾思兰早在二十年前就失踪了,一直音讯全无。我从律师的角度建议她,音讯全无两年亲属就可以申请宣告失踪,保持失踪状态四年之后就可以申请宣告死亡,曾思兰在法律上被认定为死亡后,如果没有其他的亲人,那傅念栀就是唯一的亲人,那属于曾思兰的那部分遗产还是由傅念栀继承。结果我话还没说完,那边就说,这些你等我妹妹回来以后再跟她说吧。然后就挂了电话,再打,就没人接了。我亲自跑去了傅念栀开的民宿,没进门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辆警车,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你们还在调查傅敬远的死因,所以我就联系了你们……”
“傅念栀拒绝了遗产,你跟她说了遗产的数量有多少吗?”钱正翼问。
“说了啊,可那边不为所动,口气冷冷的,一丝惊喜的成分都没有。”池律师说。
“四套房产外加三千万。”钱正翼摇着头,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多少人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数目就摆在眼前,只要签个字就可以拿到,可这个女人愣是不要。简直是不可思议。”
“除非是一种情况。”池律师接了话。
“什么情况?”蒋千梦问他。
“继承人杀害被继承人,那是没有资格继承遗产的。除非傅念栀心里知道这一点,知道事情终将真相大白,所以干脆一开始就拒绝。”
是这样么?蒋千梦在心里想,傅敬远溺毙在江里的八月六日的晚上,傅念栀一直都在民宿附近活动,有监控视频为证,她是没有作案时间的。要说作案动机,按照遗嘱的情况来看,反倒是傅敬远在遗嘱里只字未提的继女孙玉青的作案动机更大。而傅念栀又为什么要拒绝那笔遗产?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在临死前还要把原本属于曾思兰的那一份也都给她吗?
蒋千梦的眼前浮现出傅念栀那张表情清冷的脸,这女人可真是个迷。
她没有提前打电话通知,而是直接出现在了念栀小筑。傅念栀的脸上略有愠色,可文善真也在,所以她还是尽量地维持着冷静。
“蒋警官,我已经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您了。”
“您确定?”蒋千梦问:“我想您也希望这件事能早日了结,您的父亲可以入土为安,我也不用老是过来烦您。再说,老是有辆警车停在民宿门口肯定对您的生意会有影响。毕竟,您拒绝了您父亲的遗产,民宿的生意对您来说应该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