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谭淑婉就用一个巴掌阻止了他,响亮的巴掌声湮没在轰隆隆的雷声,两个人都呆愣在原地。谭淑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扇他巴掌,但是她一听见他说出这些话,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打他一顿。他怎么能这样,撩拨了她的心弦后又这么随便的抛弃她!她本以为她能和他一起度过难关的,可是他竟然想着赶她走,是不信她的意思吗?
“你什么意思?”她气得发抖,质问的声音也带着些许愤怒。
“我这里容不下你了,你该去另找一个地方了,是我对不住你。”
“你没有对不住我。”谭淑婉见崔福安低着头不愿看他,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强迫他看着她,可崔福安只看了她一眼便掰开了她的双手,背过身去不让她看到他的眼泪,压着声音回道:“跟着我让受苦了,我本就是个身份轻贱的人,活该孤寡一辈子,当初我就不该招惹你的,让你丢了脸面!”
他的话莫名其妙,让谭淑婉听了既生气又心疼,他为什么老是这样轻贱自己呢?谭淑婉绕到他前面,戳着他的心口质问道:“你是哪里容不下我了?是这儿吗?”
第38章
“不是我容不下你,是老天爷见不得我好,我从前没有父母相亲、姊妹相爱,将来也注定了不会有夫妻情缘与儿女福分。本来拼死拼活积攒了些养老的钱,没想到我还没怎么舍得花就给他人做了嫁衣裳。我现在一无所有了,拿什么留下你?”崔福安握住了谭淑婉指在他心口的手,将她的手掌摊开,按在心口之上,让她好好感受他还在跳动的心,这一刻,他那颗绝望的心是因为她才跳动的那么快。
风儿卷起地上的树叶与尘土,声音呼呼作响,点滴细雨在几声雷鸣变成倾盆大雨,吵醒了原本睡着了的两个孩子,他们见身边的位置空了,便爬下床出去寻,没想到本该与他们睡在一起的两个的大人依偎在在风雨中。兄妹俩躲在门后看见了对方,心照不宣地做了闭嘴的动作,静默地看着两个大人在雨中纠葛。
“福安,有什么难关我们可以一起闯,钱没了,可以再挣,可如果你今天赶走了我,我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崔福安听见她说“再也不会回来”六个字心一颤,哽咽着说道:“我现在当真是什么也没了,我丢的不只是我积攒了半辈子的积蓄,还有我的工作和我微不足道的自尊心。你知道在外面他们是怎么践踏我自尊的吗?我就是一个活的笑话,一个可以被任何人嘲笑的笑话,即使那个人是品行不端的酒鬼,是欠了烂账的赌徒,是街头要饭的乞丐,是被家人唾弃的无赖,在我面前,他们都能挺直腰杆对我指指点点说说笑笑。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是个太监了,你以后跟着我也会被人这样笑话的,你不怕吗?”
“我不怕,有你在,我就不怕,他们要是笑话你,我就骂他们,他们要是笑话我,我就不理他们。只要咱们一家人能好好的,管那些外人作什么呢?难道你当初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在宫里的时候你不是说过了,只要我跟了你,你就再不会让我受委屈,有你在,我便不用发愁,你要护我一辈子啊,现在还没有一辈子呢,你就想反悔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当初我也是有底气的,如今这个样子,你叫我拿什么护你一辈子?”要是可以,崔福安当然不愿意把她往别的地方推,可是他舍不得看着她跟他一起受苦,如果她跟了他意味着要被人笑话,意味着衣食堪忧的话,那她何必跟着他!
“我又不要你护着我,我只要你能够一直陪着我就好了,其实这些日子我早就想通了,我所求的无非是有心上人陪着相互扶持到老,所以哪怕是跟着你吃糠咽菜也是无所谓的,只要你我心意相通,不离不弃,就比什么都好。而且,而且我也可以护着你啊,我虽然蠢笨了些,有时候却也是能帮得上忙的。咱们俩现在有了两个孩子,日子也有盼头,而且还有房子可以容身,不至于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虽然丢了积蓄与活干,但也不是活不下去了,以后你再重新找份活干,我也去找份事做,挣一些够用的钱就行,还有,你看咱们的院子也不小,到时候去买些菜种,把花草除了,种上菜,又少了个花钱的地方。”
谭淑婉努力地替崔福安想着度过眼下难关的解决的办法,可是他却只听到她说的那些要与他不离不弃的话。雨打在他们的身上,两个人丝毫没有要避雨的意思,崔福安紧紧地抱着谭淑婉,一刻也不想与她分离,夜间的雨水再冰凉也浇不灭他们此刻的热情与爱意。
谭淑婉说了一大堆话后,没听到崔福安有任何表示,有些生气地推了推他,却被他抱得更紧。鬼使神差的,她也伸出了双手环上了他的背抱紧了他。两个人痴傻了般淋着大雨,一动不动。
两个孩子看着雨中的这一幕,不敢打扰到他们,只好悄悄地爬回了被子里。
第二天一早,两个孩子又一次醒来,发现身边的位置依旧是空着的,穿好衣物出去一看,干爹和婉姨两人一起在厨房做早饭呢,他们俩十分有默契,不论做什么都配合得很好,小小的厨房成了他们的天地,普通的食材在他们手里变得十分诱人。
婉姨抓了两把米洗净放进锅里,用葫芦瓢舀了四瓢水,而干爹也洗好了葱姜,他用那把磨得黑亮且锋利的菜刀将一小块姜切成整齐的姜丝,他的动作如同艺术般优美,刀起刀落的律动是厨房最和谐的乐章。拾禄第一次看见干爹和婉姨一块在厨房做饭,他们两个的默契似乎给那锅普通的白粥施加了魔法,让他站在门口就能闻到白粥的甜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