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十分明亮,安心忍不住伸手挡在眼前。耳边一个清脆的女声不住的吃吃发笑。好象她的举动娱乐了她一样。这笑声虽然没有什么恶意,还是让安心感到了几分不悦。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办公室,屋角摆放着高大的植物。背光的沙发上,一个半大的女孩子正带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毫不客气的打量她。“请坐,”男人的声音很客气,举首投足之间却散发出不加掩饰的冷淡:“你姓安?过完暑假就大四了?”“对。”安心眯起了眼睛,在男人指定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学经济的?”男人虽然在发问,声音却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这种心不在焉多少伤害到了安心的自信,她忍不住冷淡的提醒他:“这些简历上都有写。”男人抬起头,很仔细的看她一眼。他有一张几乎和雷洛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留着利落的平头,不象雷洛那样梳成了一个酷酷的马尾巴。衬衫也很正式,浑身上下散发着精明的,或者说狡猾深沉的气息,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我们想请一位家教,”男人示意她看沙发上的女孩,很温和的说:“带这个八年纪的学生。要求是陪她一起吃住,辅导她及时的做完作业,恩,你是来面试的第七位……”
第七位面试者?安心瞟了一眼缩在沙发里长着一双猫眼的女孩子,不明白她究竟都有些什么苛刻的要求?
男人避开了她探询的目光,不太自在的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文件夹:“这里……恩……为了让爱米尽快的了解她的家教,我需要安小姐回答几个问题……”安心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首先……”男人略有些为难的瞟了一眼沙发上的爱米,爱米则毫不退让的瞪着他,眼神里明显的流露出不愿放弃看好戏的固执,那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清了清喉咙,很不自在的把头埋进了文件夹里:“安小姐学过散打?”安心硬着头皮回答:“对!”学过当然是学过,这不能算她撒谎,她确实在上中学的时候学过两个月。“请问安小姐的身高?”“恩?”安心微微一愣,随即痛快的回答:“一米六三。”爱米猫一样的眼睛开始闪闪发亮。这样的目光让安心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那个……请问安小姐有没有男朋友?”男人的声音有些不太自然。安心谨慎的看看面前故做镇定的大男人,这样的问题是怕她有男友会影响到她的工作?
她犹豫了一下:“目前没有。”“请问……”男人明显的底气不足:“请问……最喜欢的明星是谁?”安心诧异的瞪大了眼睛,面试有问这个的吗?男人看她没有回答,自顾自的又往下问:“请问……你的性取向是否正常?”
爱米“哧”的一声笑了出来。安心皱起了眉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她瞟了一眼把头埋进垫子里狂笑的爱米,心头隐隐的拱起了一股暗火。男人以为他没有听清楚,不知死活的又问了一遍。“按阁下的标准,什么样的才算正常?”安心按捺着心头的怒意,直视着面前的男人:“这样的问题是为了增加对家教的了解?还是为了满足阁下的恶趣味?”男人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脸色越发的不自在,匆匆的翻过了一页:“请问安小姐的三围?”话一出口,男人的眉毛也拧了起来,森冷的目光不客气的扫向了爱米。安心起身就往外走。“安小姐,你听我解释……”男人也站了起来,很急切在背后喊她。“解释什么?有什么可解释的?”他不喊倒好,这么一喊,安心的怒火反而全面爆发了:“你他妈的就是一色狼!”“你怎么骂人?”男人阴沉着脸还没有说话,沙发上的爱米不乐意了:“三围怎么就不能问问?我们也需要知道我的家教是不是具有诚实的美德……”“美德?”安心冷笑着斜了那男人一眼:“怎么证实诚实的美德?你来量?”
男人的脸色万分尴尬。“还是你来量?”安心的目光再斜到那猫眼的女孩子脸上,轻蔑的一笑,反问她:“你懂什么叫三围吗?毛丫头!”说完也不理会那小丫头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转过身,一脚踢开了房门。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大堂里鸦雀无声。安心毫不客气的将挡路的啤酒箱一脚踢飞,然后在一群红男绿女诧异的目光里,趾高气扬的走出了斧头帮。“猪!”安心恶狠狠的咬了一大口苹果,双眼冒火的扫向了对面床铺上满脸贴着黄瓜片的纳兰:“都是猪!”纳兰不屑的嗤笑一声:“不就遇见个变态么?你还有完没完?我还没吃着冰淇淋呢,我说什么了?”安心再恶狠狠的咬一大口苹果:“纳兰你真是女人中的败类!你说你怎么就喜欢这种货色?!”
纳兰梗着脖子白了她一眼:“更正一下:本小姐喜欢的是帅哥,不是变态的帅哥——二者之间可是有着本质区别哦。”对着镜子将黄瓜片按在腮帮子上,纳兰又说:“我发现一到关键时刻,你就会变成一头猪。你当时应该这样。”她放下手里的黄瓜片,趾高气扬的站起来,摆出经典的茶壶造型:“本小姐的胸围是75C,C杯哦。眼馋死你个毛丫头!”安心哈哈大笑。安心笑起来的时候一双圆眼睛闪闪发亮,特别有感染力。于是纳兰也笑,脸上的黄瓜片跟着簌簌往下落。
第二章
纳兰是安心最好的朋友。高中的时候两个人就上同一所学校。不过那时候两人并不同班,偶尔会碰头也都是在年纪里集中上大课的时候。最初对她有印象是在高二的一节诗词鉴赏课上。是下午的课,初夏的阳光穿过敞开的窗暖洋洋的晒在身上,空气里飘荡着刚刚修剪过的草坪清新的香味和语文教师绵软悠长的声音,令人昏昏欲睡。安心从来没有午睡的习惯,晚上又睡得不好,听着听着,眼皮就开始上下打架。
那段时间她妈妈的第二春正进行到谈婚论嫁的阶段,只要有时间就会拉着安心和那个沉默寡言的准继父沟通感情。安心自问是个随和的人,却不知怎么,一看到准继父那张四四方方的扑克脸就心烦,万分的不对眼。更何况,正是因为这个澳洲华裔的介入,她不但彻底的失去了和生父重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可能,同时,也失去了和母亲继续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可能。他们交往的最初,安心采取的手段就是使出浑身解数,想方设法的破坏这一段跨国恋情。折腾到后来,她也就渐渐的开始认命了。不是有那么一句俗话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去吧!但她还是心烦。尤其是那天中午回家的时候,隔着门缝听到准继父信誓旦旦的对母亲说:“我有信心赢得女儿的信任。你看,她一开始总是往我的茶杯里放盐、放花椒,最近半年以来,类似的举动都没有再做过……”的时候,安心真的觉得很头痛。除了头痛,还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因为她忽然间沮丧的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弱小,弱小到完全无法抗拒命运强加在她身上的这种安排……她扑开了房门,冲着满脸惊愕的母亲愤怒的大喊:“要走你走,我决不跟你去澳洲!”
“砰”的一声巨响,整个阶梯教室都为之一震。安心满满的睡意也随之烟消云散。只见语文教师黑着一张脸,手里还举着半根教鞭,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哀怨:“我也知道午后容易困倦,但是你们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我眼皮底下睡觉,是不是也太……”
她说不下去了,教鞭一指,落在睡眼朦胧的男生甲身上:“你!既然睡得这么香,想必我讲的课你都会了,你现在来回答问题。”男生甲揉着眼睛站了起来。“纳兰性德……”老师刚板着脸念出这四个字,男生甲立刻精神一振,认真的望向了纳兰的方向,满脸谦虚的打断了老师的话头:“对不起,老师,纠正一下下:纳兰姓张,不姓德。”
全班爆笑。张纳兰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光荣赢得了她生平的第一个外号:“纳兰姓张。”
气急败坏的纳兰扬言要把“那臭小子”堵在食堂后面的废仓库里单挑。不过可耻的是,男生甲和纳兰不打不相识,到了大一的时候,两个人居然开始出双入对了。忘了介绍:男生甲名叫铁延,性别男,身高一米七七,狮子座。擅长花言巧语,情书写得溜光水滑。每次两人吵架生气,一封散发着扑鼻花香的精美情书送到面前,纳兰立刻缴械投降。
屡试不爽。这种容易心软,记吃不记打的性格特点被安心以一字概括曰:“猪!”安心睡不着。听到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簌簌声,纳兰迷迷糊糊的问她:“你是不是真的受刺激了?”
安心在黑暗中自嘲的一笑:“不是——这算什么呀。”纳兰爬了起来,摸索到了她的身边。把她往里推了推,然后毫不客气的在她身边躺了下来。她的身上总是带着一种甜腻的香味,安心要往外推她,却没推动。只好任由她靠着。
“安心,你是不是又想你妈了?”安心没有出声。她母亲是她上大二那年去的澳洲,这么久没有见面,说不想是假的。但是每次想起她,她心里都会很不舒服。也许是因为想念里混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已经不是单纯的想念了吧。
“你是不是感觉自己被抛弃了?”安心翻了个身,没好气的说:“少来我这里装心理医生。滚你自己床上去。”
纳兰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你妈妈独自抚养你挺不容易的,你应该理解她,支持她追求自己的幸福……”“我理解。”安心瓮声瓮气的回答。但并不是理解了,就可以愉快的接受。纳兰拍了拍她的手臂,宽容的说:“我也理解。”沉默了片刻,纳兰又问:“如果今天那个变态帅哥通知你被录取了,你会怎么回复他?”
安心恶狠狠的回答:“我会咬死他!”从图书馆走出来的时候,纳兰有气无力的靠在安心的肩膀上呻吟:“这么厚的资料,张教授该不是弄错了吧?两天的时间,谁能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