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岑王的呼吸一滞,感觉自己已经溺死在了夫人的这句话之中。
他握着拳头抵在自己的唇前轻咳了一声,然而笑意却发自内心的怎么也抵挡不住。
他看到了家门口冷静而哀伤的看着他的母亲,尴尬不知所措的儿子,以及姿容秀美,冷静平淡的应当是他儿媳的姑娘,还有他们怀中小胳膊小腿胖乎乎软糯糯的两个小团子。
岑王放下了手,嘴角的弧度拉到了最大。
他说——
“我回来了。”
第68章父子
一句回家,让英勇坚强了一辈子的岑老夫人差点没忍住眼泪。
她转过身,带着一家人给岑王让开了道,“有什么回家说。”
岑王按捺下了心中激荡的情绪,若不是还有皇命在身,他真想现在就不管不顾的一家人关上门倾诉一下他这些年来的痛苦和思念。
索性和感情想比,身为臣子的责任性在他身上的重要性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将右手往身后一伸,就自然有下属动作迅速的将明黄色的圣旨放在了他的手中。
比起整个队伍里仿佛从泥浆里打过滚的人,圣旨上鲜艳明亮的颜色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里走出来的。
在圣旨被端出来的那一刻,人群自发的寂静了下来,整个村子里此刻只剩下了轻微的风声,和每个人下意识放轻了的呼吸声。
岑王静静的看着表情各异的他的家人,缓缓打开了圣旨。
……
有了一道御赐的金字招牌之后,对于碧荒的生活似乎也并没有发生很大的改变。
岑老夫人将这张与破旧偏僻的村落十分不符的牌匾收好,早就将碧荒视作仙人下凡的村人的反应也是十分平淡的,哦,仙女被真龙奖赏,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仙人之间的事情,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没什么好好奇的。
比起这个,对于碧荒身边最大的变化大概就是,又多了一个看相公热闹的机会,以及两个孩子又多了一个爷爷宠着。
如果不是因为确定这两个孩子在树苗期间已经接受了完整的传承记忆,性格和三观已经定型,碧荒甚至在想普通的孩子在这样的宠溺之下会不会长成两个骄纵的小混蛋。
正思考着的碧荒一抬头就看到了被岑老夫人提着棍子绕着院子跑的岑行戈,一切的困惑都不再是困惑。
有祖母无往不利的棍子存在,看样子无论如何,两个孩子就算没了定性,纯白一片重新成长,恐怕想要走歪路都很难。
“碧荒。”威严浑厚的男声从身后响起,这声音一听就会让人联想到矜持严肃的大家长形象,总是走在克己守礼严肃古板的最前端。
但是实际上,本应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岑王此刻正满头大汗的一手伞柄一手伞骨,脚下还放着歪歪斜斜的浆糊桶,他换下了来时的那身代表着身份的锦袍,穿上了岑行戈没穿过的粗布麻衣,挽着袖子尴尬而无措。
而他的护卫们,缩着脚站在墙角,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碧荒的表情一瞬间有些难以形容,“您这是……?”
岑王轻咳一声,眼神有些飘忽,“这些日子天气总是不好,阴雨绵绵,我瞧见家中好像就只有一把伞,家里人这么多,我就想着为大家做几把伞也好备不时之需。只是看上去……”
碧荒忽然福灵心至,“您是想问我该怎么做?”
“对对对!”岑王尽可能对自己儿媳释放出善意的微笑,却因为常年在军队中说一不二板着脸的威严致使这个微笑有些奇怪的扭曲,“我有些笨手笨脚,不太做得来这个。”
碧荒没有问岑王为什么不支使着身后的护卫随便去镇上一跑便能买到的伞却偏偏要自己来做,也没说其实现在家里自己做的人也十分之少了。
她只是笑了笑,弯下腰扶正了歪在地上的浆糊桶,“我教您吧。”
碧荒知道岑王已经尽可能的想要为这个家做些什么,想要缓解和岑行戈的父子关系,没有问别人而是问她,更多的就是想要曲线救国的与相公拉近关系。
虽然岑行戈已经知道了之前的事情大概率不过是误会。
可是他恨了这么多年,怨了这么多年,也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长久下来的情感已经融入了肺腑,哪怕知道了真相也一直无法走出来,而经历了六年的感情断层,岑王面对着自己已经成家立业的大儿子何尝不是手足无措。
碧荒相信,有父子天性的存在,两人之间早晚会和解如初,不过就让她为这段关系的缓解做一个加速的催化剂好了。
对于如何制作一把能够经受雨水侵蚀的雨伞,碧荒也不清楚,但是她有着强大有力的信息来源,要假装对此一清二楚的博学再容易不过了。
在看着行军打仗无所不利的岑王爷鼻尖冒汗的在乡下为制作一把普通的油纸伞手臂都颤抖,在书本中了解过无数手握大权的大人物说一不二的威严,把权势身份看得比任何事物还要重要的形容中,岑王的这种行为还是让碧荒感觉到有些奇异的荒诞。
她忍不住问,“是因为相公前些日子出门淋了雨回来吗?”
岑王往伞骨上涂着浆糊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若无其事的继续接下来的动作,见此碧荒也不再多言。过了很久,久到碧荒都快要忘记这段对话的时候,岑王才忽然开了口,“我听到他说什么时候去做几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