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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她微微垂头思索片刻，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来，是驿站的信物，这些年刚兴起的，为了保证能将东西送到，江南的商人想出这一招，便是让收东西的人签字画押，就算不识字也能按手印来辨识。

&ldo;这是我白天去西头驿站讨的，&rdo;林年从容道，&ldo;上面便是关叔的名儿，只过了这么些天，关叔便忘了自己曾经写下的字？&rdo;

关志行瞪大眼睛，有些吃惊，似笑非笑道：&ldo;我可没有去过那里，哪儿来的信签……&rdo;他伸手，强势夺过林年手里的纸，林年被力道一推，不由得后退几步，身后蔡氏亲亲密密地贴上来，嗓门如钟般响起。

&ldo;年姑娘，可别把一件没有的事情，说成是自己的事情。&rdo;

林年皱眉，尚未张口，便见到关志行手上一个用力，信签如同雪花般，被撕成撕碎的片状，落到地上。

关志行这才露出老实温和的笑容，道：&ldo;年姑娘，我知道你是行事谨慎，所以才向驿站讨这信签。但我关志行没做过的事情，怎么会认呢？&rdo;

&ldo;你……&rdo;

林年一滞，她可绝对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毫无犹豫地撕了信签！扯开一副老实人的嘴脸，不打草稿，嘴里说着如此大义凛然的话！

&ldo;驿站那边有专人记载！&rdo;林年深吸了一口气，急促说道，&ldo;这只是我临时借出来的，若没有还回去，驿站报官……&rdo;

关志行听见她的话，脸上没露出一点恐惧之情，反而道：&ldo;年姑娘，这一点你就不用操心，我老关别的不行，就这点行！&rdo;

&ldo;……难道你要伪造驿站的公章？！&rdo;

蔡氏哈哈笑起来，&ldo;我们老关啊，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心肠好！这官府里多的是人认识，随便打点一下，黑的给你说成白的，别说是这么小小的信签！&rdo;

她故意眯起眼睛，把手举起来，露出指甲盖大小的空隙，林年脑子里一片空白，被蔡氏推着后退，被推出大门外时，还险些绊了一跤，蔡氏站在大红的门后面，笑声尖锐极了，一点不像是最初接待林年回乡的模样。

&ldo;年姑娘，尽管去！尽管去！官府这点公道还是能给你讲明白的！&rdo;

&ldo;然后便硬说银子自己飞了吗？！&rdo;林年冷冷道，她扶住门框，想进去和关志行讨个说法，&ldo;还是要赖在我身上！说我自己拿走了银子还污蔑别人？！！&rdo;

她在话本里经常见过这些落魄小姐经历的戏码，然而她总没想到，这事儿居然也会降临到她身上！

&ldo;林姑娘这么熟悉吗，&rdo;蔡氏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也不着急关门，呵呵笑道，&ldo;也是，林姑娘见识广阔，哪里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rdo;

林年见她一点也不害怕，高声道：&ldo;你叫关志行出来！我跟他说！&rdo;

蔡氏诧异：&ldo;还跟他说什么，林姑娘早点回去吧，寒舍没有侯府小姐能入口的饭菜，怕辱了您的舌头，脏了您的手！&rdo;

&ldo;你也能想起来！我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女儿，你们不能……&rdo;

&ldo;夫人说了，扣下你的车费，打点好镇上的车夫，你就回不去了！&rdo;

林年急了，想强行推门进去，却被蔡氏拽住手腕，一顿推搡，推到门外，大门轰一下关上，里面再没了声响。

她踉跄几步，倒吸一口气，小跑上前，咚咚咚地敲门，大声喊道：&ldo;关志行！关志行你出来！&rdo;然而面前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就连蔡氏嚣张的笑声也在渐渐远去，想必是和关志行躲进后面屋子，装作没人。

林年用力地砸了一下门，大门发出一声闷响，铜环相撞，她被关在门外，寒风吹过，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小贩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ldo;林姑娘？别伤心了，赶紧回家去吧，&rdo;

&ldo;他们怎么能这样？没人能管吗？！&rdo;林年惦记着那笔银子，在她没有收入的时候，基本就是靠这银子活命的！

&ldo;哎，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怎么管别人，&rdo;小贩道，&ldo;官府啊，也喜欢做些风险大的生意，有时候富贵滔天，有时候倾家荡产，还要许多的人来供着才干事……&rdo;

他指的大概就是官府和关志行勾搭的人，也一脚踩进赌博的沟里，和关志行拴在一条线上。

&ldo;所以啊，姑娘就想开一点，说不定日子还能好过不少……&rdo;

小贩叨叨絮絮的声音逐渐远去，林年实在敲不开这扇紧闭的房门，她慢慢走回家，肩上，发梢上，落满了冰冷刺骨的寒风，陆光宗正蹲在屋子前头，嘴里叼着一根草，一手托着脸颊，双眼微眯。

见她回来，陆光宗睁大眼睛，笑着一跃而起：&ldo;姐姐！&rdo;

林年有气无力地回了他一句：&ldo;进屋吧。&rdo;

陆光宗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毕竟从林年早上去了一趟驿站就有端倪，他没说什么，随着林年走进屋子。林年随手给他倒了白水，环顾空荡荡的四周，第一次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过下去。

她不希望陆光宗也跟着烦恼，于是道：&ldo;明天，我就送你去镇子上，找个靠谱的车夫，送你回去。&rdo;

陆光宗一愣，缓缓从凳子上站起来，声音是林年从没听过的低沉：&ldo;姐姐？&rdo;他喉咙有些发干，长眉下压，陡然间，一点也不像是上午在大夫手里嗷嗷叫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