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在走廊上,无声地掉眼泪,又手忙脚乱地抹掉,关奶奶在房间里缓缓唤着她的小名,一遍又一遍:“欣欣……欣欣啊……”
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认出她,但这样的执着令人动容。
关腾腾再也没问过奶奶他是谁。
乔欣望着天花板深呼吸,再次进去时已经看不见眼泪,只是眼睛很红,说话有很重的鼻音,她握着老人的手,老人唤一遍,她就应一声。
很久之后,老人突然不满意地扯了扯她的头发,憋着嘴闹脾气。乔欣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头发剪了,她从小到大都蓄一头长发,关奶奶会给她梳各式各样的辫子,三股的、四股的,编到发尾往上拗,用黑夹子固定,系两条粉红色的丝带,每当她跑起来,丝带迎风飘扬,奶奶说:我们欣欣最漂亮了。
“阿尔茨海默,好几年了。”大概是相认耗费了太多精力,老人牵着乔欣的手渐渐睡去,她的床头留着几瓶进口药,还有几本原文书。曾经那样鲜活陪伴着乔欣,如今毫无自理能力的关奶奶让乔欣很难过,关腾腾陪她走出房间,解释着。
乔欣伸手挡了一下,拒绝听他说下去,她知道阿尔茨海默是什么,她觉得那很可怕,她抵触一切可怕的东西,想缩回自己的壳中。
关腾腾上前一步,眼中隐着一些很深的情绪,叹了一声:“很羡慕你啊。”
乔欣抬头看他,声音都在发抖,问:“我现在可以哭吗?”
他点点头,做好了贡献新t恤的准备。
然后就见眼前的女孩哇一声,整张脸皱在一起,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悲伤得像个失去糖果的孩子。
毫无形象的哭,因为太过悲伤所以哭得撕心裂肺,关腾腾的心突然揪起,从奶奶认不出他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想这样哭一场,可他做不到,倒是关小宝眼泪多,哭得也是这样悲壮,那时他教育弟弟:“男子汉不许哭。”
现在他朝乔欣亮出他的白t恤:“赶紧擦一擦,丑死了。”
乔欣边哭边拍开他的手,抱怨着:“你怎么没告诉我呜呜呜……你应该先跟我说一声的呜呜呜……”
关腾腾垂着眼:“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越是亲密的人,越难以开口,所以他想,还是应该让她自己来看看。
他举着衣服,乔欣一把抓过来蒙住脸,鼻涕眼泪全糊在上面,男人紧窄劲瘦的腰露在阳光下,晒得很暖,心中的阴寒好似被驱散一些。
“现在怎么办?”乔欣抽泣着问他。
关腾腾摇摇头:“她在临床干了一辈子,最喜欢热闹,也最怕让人看见她现在这幅样子,所以她要藏起来。”
“但是我想,她应该不介意我和你知道她的孤单,以后,我陪着她就好。”
乔欣放下他的白t恤,问:“腾腾,你想不想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