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凌笑了,歪着头瞧她,一双潋滟生情的眼眸中带着促狭,张口问道:“刚才不是还心疼我的钱吗?怎的如今又不心疼了,难道先前都是装的?”
李青芝哪能听得了这话,两条纤细的眉毛一皱,忙给自己辩解道:“不是的,我买的是、是小衣裳,后来才想起的……”
为了洗清自己的冤屈,李青芝也顾不得害羞了,吞吐着便将话说出来了。
日头好似更燥了,晒得范凌面颊一热,恨不得给自己嘴巴一下,让他乱问。
两人皆静默了下来,大热的天,范凌心里想揣了一个火炉子。
此时正值午后,日头正毒辣,九里香街行人稀少,只有些讨生活的商贩。
比如说街边撑伞卖冰饮子的。
“紫苏饮子,荔枝饮子,酸梅饮子,冰雪凉水~”
“来往客人吃个饮子凉凉身子喽~”
小贩瞧见县尉范郎君,尤其是瞅见了身边跟着的小娘子,喊叫得更卖力了。
他这冰饮子,最受稚子和小娘子欢迎,于是每每见到这两类,他都会叫得格外卖力。
“想吃饮子吗?”
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范凌轻咳了两声。
李青芝平素也是个贪嘴的,但东家不比家人,她还是不要那样放纵为好,便懂事道:“不了,谢大人好意,我不渴。”
话音落,李青芝好似觉得东家瞥了她一眼,那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你不渴我渴。”
说完这句话,范凌抬脚便朝冰饮子那头走,看着确实像渴了的。
范凌对自己这个小丫鬟有些摸不着头脑,想要就想要,不想要就不想要,她却是总藏着。
方才他明明都看见了,热得冒汗的小娘子悄悄瞄了那冰饮子摊子好几眼,然一问起就是不用、不要、不需……
范凌从未见过这般心口不一的小娘子,偏生他又奈何不得,甚至还会忍不住去迎合。
李青芝倒是没想那么多,只以为东家是真渴了,便小跑着跟了上去。
“老伯,来两杯桂花饮子……”
时下还不是桂花开的季节,但做饮子的,谁人不年年存着干桂花留着用,听范郎君要桂花饮子,卖冰饮子的老伯忙将装桂花饮子的瓷壶从厚布底下拿出来,倒了两瓷杯递过来
范凌向卖饮子的尹老伯道了谢,将两杯冰饮子都接了过来。
“顺带的,拿着喝吧。”
见那沁着桂香的冰饮子过来,李青芝讷讷地接住了。
无论是那股沁凉还是那股桂花冷香,都无时无刻都在诱惑着李青芝。
她夏日最耐不得热,在家时,总要在房里堆许多冰块,再放一个扇车,扇车前摆着一盆冰,专门对着她吹凉风。
父王甚至还给她的屋子引了水流,变作自雨亭一般的存在。
回忆往昔种种,好似前世一般,李青芝有些难过。
然桂花冰饮子下肚,凉盈盈带着冷香的水流瞬间驱散了她的愁绪。
这老伯的饮子做得倒是比她们魏地的饮子还要好喝。
范凌咕嘟咕嘟地喝着桂花饮子,才不过顷刻间,李青芝刚饮了两口,范凌便将饮子喝完了。
李青芝看着东家干脆利落地将杯子还回去的架势,又看着手中还剩了许多的饮子,改为大口。
范凌看见了,径直拽住了少女正欲抬起的手腕,对卖饮子的老伯道:“尹老伯,这杯子就当我买下了。”
说着又掏出些银钱欲付给老伯。
尹老伯忙推辞道:“范郎君哪里的话,一个瓷杯子而已,勿要客气,范郎君拿走便是。”
尹老伯是个知道感恩的,当初他一个老弱在街上摆摊,没少受一些地痞流氓欺辱,都是这位新来的范郎君将那些个混混治了,他这把老骨头才能继续在这安稳营生。
一个瓷杯而已,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