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7号。
这是一个特别的日子,灰蒙蒙的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天气微凉,我在车里抽着烟,在考虑要不要去墓园看一看,楚镇之死虽不是我所愿,但终究跟我也有些关系,但不难想到今天楚家人会去扫墓会去祭拜。
今天毕竟是楚镇去世两年后的第二个忌日,我避开清晨扫墓的时间,直到近中午,才买了一束散发着淡香的白菊开车去了墓园。
然后,在走向楚镇墓前的石板路上,远远的便看见一道仿如隔世的身影孤单的跪坐在墓前,一次一次的点燃着被雨水浇灭的蜡烛。
我久久未动,没想到故意避开清晨扫墓的时间,却竟还是看见了她。
时隔两年,她除了那一头及肩的短发之外,还消瘦了许多,我淡看了许久,不想与她撞见,也许是不想她在看见我时情绪激动,便饶过远处几排的石板路,直饶到一棵粗壮的树下,等着她离去后再去拜祭。
彼时风云渐涌,雨越下越大,虽被树挡住,却因为距离不算远,而能将她的喃喃自语全数听了进去。
“爸,我很难想像人世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悲欢离合。为什么我所期待的简单而又平凡的小幸福会离我这么远这么远。”累
“……我曾打算就那样趁着毒瘾发作时撞墙撞死,那样也就真的一了百了。可当我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我忽然想到歆歆,我不是好妈妈,每个人都有其人性的弱点和真正在意的东西,谁都不是神,谁又能真的做到彻底的完美,我在心里对你们有怨的时候,可曾想过若我真就这样死去了,歆歆长大了又会不会怨我的自私?”
“我已经让她没有爸爸的疼爱,在残缺的家庭里长大,我能给她的太少太少,难道我真的要为了自己的一个痛快而将她遗弃在这个世上?是我带她来到这个世界,我有责任,要将所有她缺少的疼爱都补给她。”
“可我发现我根本补偿不了,在歆歆心里的某一处角落,总有着一处是谁也无法替代的位置。”
“我不知道,当年我选择亲情放弃爱情,难道是做错了么?”
“纵使那个毁了楚氏,毁了您和妈妈真正‘孩子’的那个男人曾经弥补过,挽救过,可您最终还是走了。”
“我没有勇气再去承受那份爱情,再也没有力气去哭喊着追究谁对谁错,是谁欠了谁更多。”闷
雨越下越大,我几乎听不清她后来的话,却又或许听清了,整整两年,我到现在才知道,她并不恨我。
她竟和我一样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再去承受这一切。
直到她起身离开,才从树后走出,远远的看着她又忘记带伞,在雨中一步一步走出墓园,脚步踉跄,仿佛风轻轻一吹就能倒下的脆弱。
我第一次看到那个曾经喜欢在我怀里打闹任性的楚醉像现在这样,肩膀上仿佛堆积了重重的大山,只有在无人的时候才能重重的吐一口气,羸弱的一点点走出这片虚幻。
之后我走到楚镇的墓前,在她刚刚跪坐的位置站了许久,对于楚醉的父亲,我并非有歉意,却终究有着浅浅的一分愧疚,无论当年的过往是怎样,死者已矣,我再也毋须追究,权当是对死者的尊重,将那束白菊放下,便举着伞离开。
离开时,我依然是绕路而行,也许是潜意识里不想在停车场与她面对面。
直到我上了车,还未离开,就看见许竹誉在雨中强制的搂着楚醉的脖子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在看见许竹誉的刹那,我不由自主的将车再一次熄火,在车里隔着贴着黑色隔离膜的窗子面无表情的看着那精彩的一幕。
直到许竹誉拉着楚醉快步走进墓园,没多久后又拉着她出来,许竹誉的表情是满眼怒火,楚醉却是一脸惶恐的满是想要逃避的鸵鸟姿态,一如曾经,但她力气终究不如他一个大男人,还是被他推进车里,迅速的疾驰离去。
在许竹誉的车子离开后,我久久没有启动车子,目光回旋,淡看着叶山墓园外寂寥的翠绿景色,一动不动。
有那么片刻的时间,脑中是一片空白的状态。
许久,才释然的启动车子离开。
既然放了手,这一切的一切,都再与我无关。
回去时,我想到歆歆,之前在墓园也听到楚醉那样一句话。
在歆歆心里的某一处角落,总有着一处是谁也无法替代的位置。
随后我便打了通电话,派人查到孩子所在的幼儿园,将车停靠在幼儿园门外,一下午无所事事,只为等孩子晚上被接走时走出来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