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青黛来了。”翠喜在外面禀报。
静漪忙站起来,背转身过去。
宛帔指了指里间,静漪走进去,她坐端正了,等青黛进来,问道:“是太太那边有什么事?”
青黛回话道:“太太让二太太过去,商量一下事情。太太明天要去段家吊唁,手头有几件事情要交待给您呢。请您马上过去。”
宛帔问:“段家?段家谁殁了?”
“是段司令。段家来人刚刚走。”青黛回答,见宛帔愣了愣,她就接着说,“外面传说段家都乱套了。段司令还没咽气儿呢,几个儿子和老部下就在他眼前儿动了枪,段司令硬生生的就是给气死的……老爷现在太太那里。还有,听说姑太太家里,三表小姐这两日生了病,家里也有些不安宁。太太说,要是忙不过来,二太太这几日还得去瞧瞧赵家那边。”
“我换件衣服,这就去。”宛帔打发青黛先走,自己到里间换衣服。见静漪已经恢复常态,她吩咐翠喜:“替我拿那件茧绸衫来。”
静漪陪着母亲换好了衣服,送她出门。
“刚才都听见了?”宛帔问静漪。
静漪知道母亲指的是无垢的事情。青黛说的含糊,应该是不明就里。她总是知道无垢的事的。
“那日去探望大表姐,听她说,孔黄两家因为解除婚约的事,闹的很不愉快。孔家大哥执意退婚,不惜以死相逼。这满城风雨的,姑父必然要责怪三表姐。”静漪说。
“有无垢的事在眼前,你也好好儿想想。”宛帔望着静漪,默默的将手帕塞到胁下,扶着翠喜走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静漪仍旧站在廊下。
她想这几日,想必母亲要忙一忙的,家里进出的人多,门禁也会松一些吧。
她回到房里去,见秋薇还在专心的描花样子,就不去扰乱她,坐在书桌前,她打开了那个小匣子。她清点着里面的东西。
有一张相片,是戴孟元的半身照。
他穿着黑色的长衫,围着白色的围巾,端直清正,目光湛湛,似是在望着她。
静漪将相片用一方锦帕包了,放回小匣子里去。
孟元,过几天,就应该启程了吧?
但愿他顺利到达大洋彼岸。
这一程,程家因为几件大事,从老爷程世运到太太杜厚德都十分忙碌。
这日早上静漪和之慎要出门上学,原本要送他们去上课的司机就说:“请九少爷和十小姐将就一下,用这辆小车,今儿您二位的车子被派去送太太和四太太出门了。”
之慎听了就问:“怎么连我们的车子都用上了?早知道我自个儿开车上学,送十妹就是了。”
“你又要招父亲说你吗?”静漪背着一个,拉着之慎上车,“快走吧,再罗嗦就要迟到了。”
之慎要挑剔细致起来,也是十分的挑剔细致,这辆又旧又小跑起来除了喇叭各处也都叮叮当响的奥斯丁,他平日里是最看不上的。
静漪倒不觉得怎么样,等之慎不情愿的上车来,她就说:“一早儿的起床气还没有过去么?发什么大少爷脾气呢,从没见人是这样的。难不成套上马车你就不上学了?可真是那句话说的再不带错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九哥,我服了你。”
之慎撇了下嘴,说:“车马出行之事,岂可小看。”
“真能摆谱儿啊。”静漪微笑了。之慎有时候,是一板一眼的。所以程家的爷们儿里,他岁数虽小,谁伺候他,也不敢不经心。
“你背这么大一书包干嘛?”之慎问。他胁下只夹了一本书另加一本笔记本。说着话,便扯了一下静漪的书包背带,看上去还挺沉。他使的劲儿小了,一把没扯动。
“哦,今天课多。我还多带了件衣裳,昨儿下课的时候觉得天凉。”静漪拢了下,说。她又拢了下耳边的发丝。
“你就随了帔姨,身子还是偏弱些。你看之鸾之凤就气壮如牛。”之慎伸手摸摸静漪的额头,静漪坐着没动,他又摸摸自己的额头,“不发热就好。我记得你年年入秋仿佛都要小病一场。这几年每逢入秋你已经南下了,我险些忘了呢。”
他微笑着看静漪,静漪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