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邬宁是燕知鸾与邬承的女儿,自幼天资出众,过目不忘,即便性情顽劣,可在这权力漩涡中沉浮多年,总归耳濡目染了一些阴私,说邬宁愚蠢,绝不可能,高明?似乎还称不上。
到底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免不得要喜欢男人,要不管不顾的爱一场。
今日那些谏官是触碰到了她的逆鳞,她才会捡起青楼的事发作一通。
慕迟,不坏,没野心,且金玉其外,留在宫里也无关紧要。况且,邬宁喜欢他,比喜欢那几个侍君要好。
燕贤放下了戒备。
戒备。
燕贤始终戒备邬宁。
其实燕贤对自己这个外甥女并没有恶意,对皇位也没有图谋,他很愿意邬宁做一辈子皇帝。
可谁都不能忘记,邬承是死在他们燕氏兄妹手中。
邬承或许不是一个好皇帝,不是一个好夫婿,可对邬宁而言,却是毋庸置疑的好父亲,邬宁为着邬承的死,连燕知鸾生前最后一面都没有去见,毫不遮掩的怨恨。
现下虽一口一个舅舅的唤着他,但燕贤不能笃定邬宁心里不恨他,他身后,是偌大的燕氏一族,燕贤不敢拿老老少少上千条性命做赌注。
他只能架空邬宁,把属于帝王的权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直至下一任帝王继位,过往的仇恨皆化为烟云散去,到那时,他便可安心了。
……
邬宁为慕迟舌战群儒这事,过了小半个月慕迟才从徐山口中听到一点风声。
当天夜里就同邬宁认了错。
“我,我真没想到会闹这么大,对不起啊……”
“不怨你,是那些谏官没事找茬。”
慕迟穿着月白寝衣,跪坐在床榻上,一双细白的手撑着膝盖,微微低着脑袋,因天冷了,但还不算冷,殿内火龙烧的不旺,他穿的又单薄,一张脸几乎是雪白的,衬得嘴唇格外殷红,那挺直的鼻梁,漆黑的眼珠,也被衬出几分艳色。
邬宁心里痒得厉害,便叫他凑近些。
慕迟很乖顺的挪蹭了过去,仍是跪坐着。
邬宁抓起他的手,举到跟前翻来覆去看了看:“欸,你手背上怎么有个小红点呀。”邬宁一使劲按压,小红点就没了,一松手,小红点就又回来了,甚至比刚刚更红。
“好像是之前让蚊子咬的。”慕迟说完,小声问:“你真不怪我?”
“原也不算什么事,徐山多嘴多舌的,非要告诉你。”
“小山是为我好,他让我以后做事之前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他还说,这事也怪他,他早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慕迟在宫里很受欢迎,不论宫婢还是内侍,都对他笑脸相迎,甚至以冷傲孤僻闻名的杨晟也将他当弟弟一般看待,突然得知自己被一众谏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弹劾,对慕迟而言,可真是和天塌下来没两样。
邬宁笑笑:“笨蛋,你没听过那句话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你不给小黑办丧事,他们也会找由头弹劾你。”
慕迟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懵懵懂懂地问:“为什么啊?”
“嗯……”邬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慕迟解释,干脆拉着他躺下来,搂着他的腰说:“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霖京城除夕夜可热闹呢,你想不想出宫去玩呀?”
慕迟已经学会了三思而后行,他是真“三思”:“这样不好吧?不合规矩吧?除夕夜不是有宫宴?”
“宫宴最无趣了,大过年的,何苦纹丝不动在那枯坐两个时辰,你只管提前两日抱病,等到除夕夜,我找人送你出宫。”
“我自己吗?”
“你可以带着小山。”
慕迟摇摇头:“我想同你一起守岁。”
邬宁略有些为难:“可……那几日我都要宿在凤雏宫,恐怕不能来看你。”
慕迟垂眸,没说话,轻轻咬了一下邬宁的嘴巴。
“怎么,你不高兴?”
“没不高兴。”
慕迟抱紧她,深吸了口气,温声说道:“我们以后日子还很长嘛,不在这一日两日。”
邬宁胸口顿时像被人狠狠砸了一下,疼得几欲落泪。
“是啊。”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我们以后日子,还很长,不在这一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