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挫折,先前投进去的时间越多,就越是不想放弃,越是想要重来。
不管怎么说,有了先前的经验之后,那些桶确实是在挫折中一点一点朝着更高的高度攀登着的。
尤其是,他能够看到很多人对着阿哈玩偶挥拳。
确实呢,在匹诺康尼的梦境中,这样发泄性的行为可不多见。
他能够感觉到——因为埃维金人确实是天生所谓的“交际花”,在姣好的面容之外他们也拥有很不错的情商、能够细致地体会到旁人的情感——下方那些人或许仍然是烦躁的、是迫切需要在阿哈玩偶上发泄情绪的,但是这些负面情感确实是已经从心底浮到了表面上来,或许再多揍几个阿哈玩偶就能发泄得差不多。
“哎呀,我记得黑天鹅,那位忆者曾经说过,匹诺康尼的美梦正在崩解,外部原因暂且不论,内部原因便是因为有很多人在所谓的美梦中逐渐坏死。用同谐力量构建出来的梦境,然而这股力量的内部却并没有家族表面上所说的那样团结,你说,你帮这些人舒缓压力、让他们能够在当前的位置上坚持更久的行为,是不是在帮助家族排除隐患?”
雾青觉得自己再怎么听都不会习惯:那么好听的美人音从王下一桶里面发出来……纵然这是她的锅。
雾青:“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应当去问家族要辛苦费吗?我也觉得!”
()家族的美梦正在崩解,虽然不知道家族准备用怎样的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家族用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表面上绝对会是那场谐乐大典。
雾青不知道家族打算用什么原理来维护美梦,但他们一定很有自信,毕竟在将银河中的各方势力邀请入局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若是不能消除隐患就绝对会被公司围攻的不成功便成仁的状态中。
而不管他们最终会用怎样的手段埋藏起美梦中的危险,有一点是非常确定的:
匹诺康尼的十二个时刻中,那些维护起了美梦但自己本身并不快乐的人大概不会获得什么好的结局。
“你在设计这些梦泡的内容时,是否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啊,那当然啦,毕竟初心就是让人获得快乐嘛。我跟你讲,匹诺康尼正统其实在我身上——一个让人获得放松、愉快、美梦的星球,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我能把进行奢侈品消费的游戏都给复刻出来。”
雾青低声说:“其实,我不太喜欢家族,至少不太喜欢他们的概念。”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的游戏创造出来,是为了让人在其中获得快乐之后,能够以更好的状态回归到现实中来。
《这个恋爱是非谈不可吗》——获得了自信、获得了更挑剔的恋爱眼光之后,用更自信的姿态在现实中将自己变成和游戏中一样成功的“主角”;
《精灵世界》——多少人为了精灵,头一次开始仔细观察身边的世界、看到这个世界的角落、体会到这里也有美好的呢?
那些在现实中或许受限于金钱而无法享受一些放松娱乐活动的人,可以在游戏中体验到这些,然后怀揣着“我将来可以在现实中体验到这些”的想法,平和着心态去继续新的拼搏;
《美梦镇》——美梦镇就更不用多说,雾青上次造访雅利洛六号的下城区的时候,发现他们正在逐渐融化了坚冰的土地上开垦,就像是在美梦镇中做的那样,一些地火成员自发地按照游戏中的配置组建起了狩猎队,去往逐渐恢复生机的野外寻找可以驯化成为家畜的动物……
但是家族的美梦……它更像是压榨一部分人,让一些人成为被安置在机械上的齿轮,在不停息地转动的指令之下做着重复的运动,以驱动一台美梦机器继续运转的工具。
对于一部分人来说,这里是没有代价、没有痛苦,只有安逸和享乐的美梦;但是对于另一部分的人来说呢?
甚至于,哪怕是对于那些觉得美梦中没有代价没有痛苦的人来说,他们会在一开始的享乐之后逐渐在美梦中失去做任何事的想法、失去所有的目标和目的。
这和游戏不一样:游戏是有目标的,是要达成什么的,哪怕是自由的全息游戏,那也有人为了风景、有人为了剧情,有人为了pvp,有人为了图鉴,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匹诺康尼,却是一个会让人逐渐在沉沦中逐渐忘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说,但……人毕竟
不是工具,也不是一块没有思考的拼图。
不管是逐渐变得空洞,只能靠着苏乐达糖浆继续刺激自己的那些;还是为了梦境和家族奉献自己一切的那些,他们都将零碎地掉落下来,连带着整个拼图变成无法复原的样子。
所以,她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想要做这种先增压再解压的游戏的——她一开始的想法就是混战,王下一桶们的吃鸡游戏就好了,整太多也没那个必要。
但是随后黑天鹅给她讲了一些事情……她就改了主意。
雾青没将这段说出口。
毕竟对于家族来说,这些梦泡其实也算是他们掌控着的力量——家族制造出来的东西,就算被修改了,本质上开启这扇大门的钥匙也仍然握在家族手中不是吗?
匹诺康尼位于阿斯德纳星系上,忆质喷泄的大孔洞上,巨量的、磅礴的忆质在这里填补虚空,成为肉眼无法窥见的深海。
忆者穿行在海洋中,她带回来自十二个时辰的纵情声色,以及声色之下那低低的、被抹杀的哀哭、嘶吼、尖叫。
她从那位自称“黄泉”的美丽游侠小姐脑中获知了这些记忆,黑天鹅说,然后她又在不同的时刻中穿行,用她并无实际形体的手指触碰那些人的灵魂,从而攫取他们体内的情感。
她穿行过黎明的时刻,在【早霞工厂】中看见一位工匠托举起手中的成品,那是一件奇思妙想到甚至光怪陆离的商品,放在黄金的时刻的玻璃柜台中,一定能够配上一串长长的数字做为它的价格标签,然而,正如仙舟的那句诗文“遍身绮罗者,不是养蚕人”,他对这件珍品的拥有便只在最开始的短暂片刻,这件商品上甚至不会写上他的名字以纪念他的贡献。
她感觉到了渴望、艳羡、以及藏在更深处的不甘,但这只是短暂,工匠很快放下了这些情感,重新低头开始了制作,黑天鹅触碰那记忆中的人,只觉得对方当真如同一枚金属齿轮一样冰冷,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