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走后,沈雨泽勉为其难地躺下。他头枕在外套叠成的枕头上,毯子盖在胸口,浑身僵硬,一点也放松不下来。
陆平侧身躺着,见他这副模样,笑话他:“你这样一点也不像睡觉。”
“那像什么?”
“像寿终就寝。”
沈雨泽:“………………”
“你放松些嘛,真的没那么脏。”陆平安慰他,“而且咱们都是用一样的东西,就算脏,我也陪你一起脏嘛。”
到了这时,沈雨泽也侧过头去看他,意有所指地说:“我不是因为垫子脏,才这么紧张的。”
陆平茫然又懵懂:“那是因为什么?”
沈雨泽没回答,只定定地望着他。
半晌,少年转回了视线,慢慢闭上了眼睛。“睡吧。”他轻声喃喃,“睡吧。”
很快,头顶的灯光熄灭了。整个体育馆都黑了下来,原本充斥着聊天声的场馆逐渐趋于安静。窗外狂风呼啸,雷雨交加,大雨倾洒在屋顶上,又顺着屋檐滚落在地,一刻都未停歇。
黑夜与雷雨交织成一曲奏鸣曲,冷空气无孔不入,迫使人清醒。
沈雨泽迟迟未有睡意,他变得尤为敏感,他可以清楚听到身边人的一举一动,听到对方的呼吸、动作、乃至心跳的频率。
“沈雨泽,”男孩的声音放得很轻,一不留神就会错过,“你睡着了吗?”
“没有。”少年回答。
“那你怕吗?”
“……”
“现在天又黑,还在下雨,你怕不怕呀?”
“……”
沈雨泽预感到了什么。他斟酌着思考着,明明只是几秒钟的静默,但陆平屏住呼吸仿佛已经等了一个世纪。
终于,沈雨泽给出了答案:“嗯,我怕。”
下一秒,他便听到身旁的男孩悄悄翻了个身,掀开了毯子。
紧接着,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探入了沈雨泽的毯子中,摸索了一阵,然后轻轻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是陆平的手。
那只手骨节圆润,掌心很软,带着熟悉的温度。
“这样你就不用怕了——”陆平声音带笑,满是雀跃,“——有我牵着你啦。”
沈雨泽紧紧回握住男孩的手,十指交扣,不舍分离。
若从上空俯瞰整间体育馆,就能看到数不清的垫子挤在一起,横七竖八地摆放着,没有一点章法;而在人群之外,两张垫子躲在寂静的角落,像是茫茫大海间的两叶孤舟,彼此支撑,彼此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