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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第1页）

星河愈发显得谦卑了，微微前倾着身子道：&ldo;那下官就斗胆了……卫将军所掌北军，军务是否如期呈报枢密院？&rdo;

霍焰说是，&ldo;每月具本上报，从来没有懈怠。&rdo;

&ldo;那么北军的财政，枢密院是否监管？&rdo;

他蹙眉想了想道：&ldo;当初战时，因人员调动频繁，所有军需都是我亲自过问。后来中原局势稳定，至今已经有十年了，京畿周围部署军队的饷银，便由枢密院领取后发放各司，再入军中，jiāo各军将军掌管分派。&rdo;

她的脸上显出了一点难解的况味，&ldo;这么说来，北军的军饷转jiāo卫将军后，大人便没有再过问，连按月的审核都减免了吗？&rdo;

这个问题算是一针见血了，颇有连坐的用心。霍焰看着她，唇角轻轻一牵，&ldo;按月审核是我份内，但宿大人以为呈报上来的文书，会让人看出任何纰漏吗？我半年才入军中一趟，去也是为整顿三军，不为查问军饷，只要北军没人告状，这件事就很难被发现。&rdo;

他眼风犀利，恐怕隐约有了被触怒的迹象，星河忙说是，迂回着：&ldo;京城内外驻守大军三十万，这么多的人口，要大人事无巨细，实在太qiáng人所难。怪就怪底下人玩忽职守，若巡营的官员再仔细些，可能这件事早就被发现了。&rdo;她舔了舔唇，复调整一下坐姿，&ldo;昨夜控戎司派千户入北军查问，审了上百人，异口同声称军饷向来是两月一发放。但据我所知，军饷不同于别的，朝廷优恤，从来没有隔月发放的先例。呃……大人，对此事是否知qg？&rdo;

霍焰靠着圈椅，缓缓摇头，&ldo;也是才听宿大人说起，此事事关重大，我会派遣长史入军中彻查，一旦查明属实，即刻具本参奏皇上，查抄曹瞻家产，填上他拖欠的那个窟窿。&rdo;

星河笑了笑，&ldo;这个窟窿恐怕难填了，曹瞻的家产不止一处，外宅达数十处之多。下官正加紧查办，那十处宅邸暂时都封起来了，待南大人那里定了案，就上报朝廷予以处置。&rdo;

年轻的女孩子，说起政事来一板一眼，其缜密，并不逊色于男xg官员。遇qiáng则越qiáng，这是他们这类人的共xg，只是没想到一个姑娘还能让他费心思应对，也足可令他刮目相看了。

&ldo;宿大人还有别的话要问么？&rdo;他脸上的神qg相较之前略显放松，&ldo;倘或有必要，霍某陪大人入北军实查，也不是不可行。&rdo;

星河忙道谢不迭，&ldo;不瞒大人，我来前忌惮大人官威，进衙门之前还满心打鼓呢。如今见了大人，这样礼贤下士的，真叫我意外。想必大人是瞧着我哥哥的面子，我在这儿叨扰了半天，也不知言语是否唐突，如果有不周之处，还请大人海涵。&rdo;

霍焰舒展了眉眼，笑道：&ldo;宿大人不必妄自菲薄，我和星海虽然同僚十年，彼此间jiāoqg也颇深，但在职不讲私qg，是我一贯的规矩。宿大人差办得好，巾帼不让须眉，颇有尊兄之风。曹瞻案上若有其他难断之处，霍某愿助一臂之力，还请宿大人不要见外。&rdo;

好好好，不管背后如何揣度她，至少面子是给足了。星河站起身复拱了拱手，&ldo;来了这半日，一味求大人为我答疑解惑，多谢大人不厌其烦。下官想问的都问完了，时候不早，也当告退了，请大人留步。&rdo;

霍焰却一同起身，向外比手，&ldo;我送宿大人出门。将近年下了，这程子军务繁忙，许久没见太子殿下，请大人为我带话，恭请太子爷金安。&rdo;

星河道好，反正个个认为她和太子有染，她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一头敬谢，一头回话：&ldo;太子爷一切安好，昨儿得知下官要来拜访大人，他还念了大人好半晌呢，说大人军功卓著，当初在边疆平叛杀敌，威震关外。&rdo;

这些场面上的话，自然谁都不会当真。让一让太子爷的面子，同时也的确佩服这女官的胆识。宿寓今一介文儒，任的虽然是内阁大学士，但骨子里那股桀骜反叛的劲儿，都传给了一对儿女。一门三位高官，现如今的朝堂上不多见了，女官没被挤兑死，看来在控戎司gān得风生水起。那么黑的衙门，还能扎根儿，这样的女人，能简单么？

且惜一惜英雄吧，也算女中豪杰。霍焰一向不愿意和别人多夹缠的，这回破例送到了门上。

&ldo;宿大人走好。&rdo;他拱了拱手。

她转过身来，含笑话别，&ldo;多谢相送，外头冷，大人回去吧。&rdo;

暗中总算松了口气，不图一下子能把人家怎么样，先露个脸，摸清了对方的脉络，往后就好办事了。

许是人放松了jg神，一放松就出乱子。枢密院廊下的是细墁地面，五面打磨的方砖严丝合fèng对接上，坐浆铺墁，水磨平整后上生桐油浸透，做出来的地面简直光可鉴人。她的皂靴是粉底的，雪天怕湿，有意加了皮垫子，这样一来便和那地面犯冲了。迈出门槛的时候忘了，一脚踩滑，仰天便倒下来。

褶子了……倒地之前她是这么想的，也许这位铁骨铮铮的枢密使会觉得她脑子不好使，进而生出点同qg的怜爱来。反正这回朝廷命官的谱是摆不成了，好在没有摔在手下人面前。

有东西砸下来，大件的避让，小件的顺手捞一把，其实并不需要任何考虑，是本能。霍焰伸了一把手，把眼看要摔出狗脑子来的锦衣使接住了。手腕子上的人笠帽滚出去五步远，到这时候才清楚看见她的相貌，能入太子眼的女人，果然不同凡响。

她来了个大仰身，就剩两只脚落在地面上，要使劲都使不上。人家枢密使看她的眼神，几乎就是看傻子的眼神，她难堪地笑了笑，&ldo;我昨晚上办案，没睡好。&rdo;

这时候撒个无伤大雅的小谎，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吧，要不然苦心经营的形象就毁完了。

枢密使嗯了声，&ldo;是底下人疏忽了，原本门前是铺了毡子的，后来毡子能踩出水来就揭走了，到现在都没铺回来。&rdo;

彼此打哈哈，没想到初次见面这么有趣，虽然这有趣丢尽了星河的脸。霍焰往上一抬，她顺势而起，蹒跚往前走了几步，把帽子捡回来扣上，依旧拱手：&ldo;唐突了，告辞。&rdo;

霍焰没有说话，微一颔首，看着她走上箭道，细脚伶仃一步一步，像缠了足似的。料想她大概摔怕了，担心再来一回吧。

星河却走得相当艰难，并不为旁的，是脚脖子扭着了。她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呼痛，还要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咬紧了牙关走完那漫长的箭道。等走出大门，才尽qg瘸了脚，叶近chun和随行的番子一看忙围上来，&ldo;大人怎么了？难道枢密使豪qg大发，找您比武了？&rdo;

星河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ldo;枢密使没找我比武，他找我掰腕子啦。&rdo;言罢也不理会他们，一瘸一拐坐进了轿子里。

疼倒是能忍，她不是个经不住的人，回衙门里照旧办了半天的案子，同南玉书一起商量曹瞻案侦缉的法子。

南玉书对她的慷慨赴义表示赞赏，&ldo;宿大人辛苦了，跑这一趟，没想到扭伤了筋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