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看到王慎眉宇中担忧,吕本中淡淡问:“王军使你还需要几日准备?”
王慎想了想:“起码十来日。”
“十日,我给你十日。”吕本中道:“当年在东京留守司的时候,某与孔彦舟见过几面,还能说上话。将军你不妨准备些礼物,老夫到孔巨济那里走上一趟。”
王慎:“东莱先生这是要说和两家吗?”
“你觉得可能吗?你是官,孔彦舟是贼。汉贼不两立。”吕本中冷哼一声:“刚才老夫已经说得明白,这世界上的事情脱不过一个利字。他要劫掠鄂州养兵,你王慎挡了他的道,怎么可能同你罢兵言和?我这次去见他,不过是拖延十日罢了。”
王慎这才明白,继而大喜:“十天够了,如此就拜托先生了。”
他心中也是奇怪,也不知道吕本中想使什么法子延缓孔彦舟的进攻,也不好问。
反正形势已经非常恶劣,就算吕本中跑上这一趟毫无用处,也坏不得什么地方去,试试也是无妨。
王慎只是有点担心他的安全,在真实历史上,这个孔彦舟可是出了名的杀星。钟相在洞庭湖作乱的时候,孔彦舟在鄂北混不下去,又想去洞庭湖以军就食,勉强接受了朝廷招安,带军征讨民乱。
到洞庭湖之后,孔彦舟军攻州屠县,杀人盈野,每占领一个地方。为了防止当地百姓被农民军裹胁,成为敌人的兵源,直接杀光了事。同样,钟相也害怕官军就地征兵征粮,同样挥舞着手中屠刀杀人,来一个坚壁清野。
就这般你杀我杀,活生生把洞庭湖周围的鱼米之乡杀成人间地狱。经此大劫,洞庭湖周围的州县几十年都未能恢复元气。
吕本中这次去见孔彦舟,若是坏在他手里,王慎会内疚一辈子的。
看到王慎面上的担心,吕本中傲然道:“无妨,孔贼还不敢杀老夫。对了,王道思你不妨写一封措辞谦恭的信让我带过去,以慢其心,只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真是迷之自信啊!
“不过是写一封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等到老头带着信件和礼物离开黄州,王慎一琢磨。的确,孔彦舟虽然凶残,可杀吕本中的政治影响实在太坏了,姓孔的至少在目前还承受不了这一后果。
吕老头乃是淮西望族,大别山区、蕲、黄两州,加上江汉一带都是他的同窗、同学,和吕家的门生故吏。孔彦州就算拿下两州之地甚至鄂州,要想管理地方还得靠这些书生。杀了吕本中,谁肯替他干活?
就凭他手下那群假鞑子,大老粗吗?
……
想太多也没有用处,王慎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训练骑兵,并让急剧膨胀到五千之巨的泗州军各兵种尽快磨合。
过得两日,严曰孟就拿出一个章程来,条理清晰,数据翔实,有极高的可行性,也让王慎看到他懦弱性格下隐藏着的干练的一面。
于是,王慎就让他给杜束做副手,尽快实施。同时,他还成立了一个市井司,弄了支一百来人的水军让严曰孟在水上巡逻收取往来船只的尚业税。
军中所需粮秣一点一点被征收回来,泗州军的整个文官系统也都动了起来,为将要到来的大战做物资上的准备。
第一百一十六章 烦死人恶心死人的吕本中(一)
孔彦舟**着上身跳进冰冷的巴河中,端着木盆将雪亮的河水不住地朝头上倒去。剃光的头皮熠熠生辉,系在脑后的几条小辫已经打散,散乱地贴在身上。
春雨菲菲,天色空朦,已经涨水的巴河轰隆流淌,如同千军万马在奔腾。
这个曾经的大宋京东西路兵马钤辖身高体壮,肌肉堆积在胸腹和胳膊上,如同一块块岩石。他国字脸形,有着北地男人特有的豪迈之气。只不过,他面上的一条长长的被火烧灼过的伤疤和三角小眼给他平添了一种狰狞和狡诈的感觉。
这也使得他看起来满面阴沉。
“丝!”初春的河水非常冷,孔彦舟口中不住抽着冷气,咧开的嘴中尽是焦黄色的残缺不齐的牙齿:“真冷!”
终于,孔彦舟再忍不住跃上岸来,接过一个十五六岁的文弱少年递过来的丝刮瓤,仿佛是发泄似地用尽全身力气般在身上搓着。
和脸上一样,孔彦舟浑身上下都是刀枪留下的伤痕,在和瓜瓤的摩擦中发出沙沙声响。
转眼,他一身就变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