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哪里?春天在哪里?春天在俺们全家人的心窝里。”
易朱在日喀城的西边山坡上唱儿歌。
易天行很得意地说道:“俺们在哪里,哪里就四季如春。”
※※※
暴雪已停,阳光已至,藏原上的湛湛青天离地面显得特别近。拉什伦布寺背后的那道山梁仿佛已经要与那水洗般的碧天挨着了,雪山黑石,相映美壮。
藏民们在寺庙前唱歌跳舞,不过一会儿也都纷纷散去。
他们一行四人也往城中走去,准备先去吃点儿饭,然后去扎什伦布寺的招待所住一晚上。
雪停之后,寂清的城市渐渐苏醒过来,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被寒冷留在家中旅社中的游客们也走了出来,与此相应,各式小饭馆也开始正常营业。日喀则算是旅游目的地,街上一旦热闹起来,才发现此间口味颇杂,什么咸阳哨子面,西安馒头店,各式招牌在日光下诱惑着食客。走了会儿,在人民法院的拐角处,易天行他们甚至找到了一家川味馆子。
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四人随意点了些吃食,然后开始坐在小木桌旁发呆。
发呆是成年人用来消磨时间的无聊自杀方式,易朱还很嫩生,所以发了一会儿呆就开始觉着无聊,骨碌碌转着黑漆明眸,说道:“爹,那寺庙里是谁?我们是来看他的吗?”
这句问话,似乎打破了易天行与叶相僧之间的某种默契。
易天行皱眉苦笑着摇摇头,叶相僧陷入了沉默,俊美无俦的面容上隐隐带着悲戚之色。
蕾蕾穿着一身粉粉的外套,还是易天行一年前送她的那件,头上戴着一个毛茸茸的帽子,看着特别可爱。
她并不了解易天行和叶相僧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也不愿意去管,因为有很多事情,除了知道的人,其他的人,纵使再亲近,也不能稍减其惑。
帮小易朱把背后的书包拿了下来,放在旁边的板凳上,她脱下帽子,唤来小老板,点了几个菜。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易天行和叶相僧可以神神道道、悲悲戚戚、一味玩深沉,但她身为唯一的女性,自然要把这事情安排好。
不久,饭菜便上来了,小老板是个康巴汉子,往年在温江学的川菜手艺,几个菜式做的颇为地道,满盘的辣子淹没了鸡丁,看着红红诱人。
易朱小小的手捏着长长的筷子,在辣椒里拨拉了许久,发现找出鸡丁来比较困难,嘟着嘴闹脾气,把筷子在盘子上使劲敲着。
筷子敲在瓷盘上,发出十分闹人的当当脆响。
“娘,我要吃烧鸡!”
“吃你个屁!”易天行心情正是压抑,叶相僧自刚才见到扎什伦布寺之后便是一脸戚容,不想而知,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这个认识让他更是心烦,再听见这小子在闹,不由怒上心头,骂道:“给老子吃!不吃把你做成烧鸡!”
易朱哇的一声正准备哭,忽然想起父亲给自己定的三大纪律的头一条,赶紧忍住,眨巴着眼,可怜兮兮地望着蕾蕾妈。
……
……
“易天行!”
易天行头也不抬,闷声闷气道:“蕾蕾你别管,少娇着这小子,鬼知道以后还会碰见啥事儿。”
蕾蕾好笑地拉拉他的衣服,轻声道:“不是我叫你。”
叫出易天行这三个字的,是这小饭馆里面另一桌的客人。
“纳木?”
易天行有些惊奇地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正在旁边吃饭的,是纳木和那几个同学同乡。
纳木万万没料到能在自己的家乡看见易天行,不由朗声笑道:“你来我家,怎么也不说一声?”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望着那边桌上小声问道:“那姑娘是谁?”
“我媳妇儿。”
“喔,就是学校里都知道的那位蕾大姑娘?”
“嗯?难道她现在比我还有名?”
……
……
盛情难却,易天行加入了那桌藏胞们的酒场,两边把桌子拼了起来。
纳木这几个同学是知道易天行的酒量的,所以只是慢慢喝着聊聊天,但他的那些同乡却不清楚,于是捧着大碗青稞酒来向易天行敬酒。
几轮下去,桌边又倒了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