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相僧哀怨的望了他一眼,这眼神里的嗔色,真是幽幽如水。
易天行打了个冷噤,强颜笑道:“找佛祖的事儿,我这种碎催货色似乎也帮不了什么忙。”
每逢遇着过于危险之事,易天行便能第一时间变身最能自贱自贫的流氓无产者。
普贤此时又将白衣围住上身,似乎有些惧冷,瞳若寒冰,望向易天行:“先前探你识海,才知道你已拜了大圣为师,寻佛祖之事,大圣为因,你便是果,若想摆脱,似乎也太难。”
易天行苦着脸道:“拜老猴为师,可是他一路哄着拜的。”老祖宗起先用古老太爷诱他入归元寺,说哄字,倒也不冤了他。
普贤菩萨让他放松心神,枯手在他面门前微微一拂,便探了他这些年来的过往经历,愈看愈是微笑浮上面庞,轻声道:“看来这劫数果然是应在善知识身上了。”
“如何讲?”
“大圣被贬下凡尘,困在那寺庙内,五百年不得脱。你身为他的弟子,自然要将他解脱出寺,而困他之人,便是佛祖。”普贤菩萨微笑说完下一句:“……你若不去找到佛祖,又如何救他出寺?所以,命中注定,你便是要找到佛祖的那个人。”
“归元寺的后园不该进啊!”易天行痛苦呻吟:“早就知道拜那个师傅没什么好事儿……”
话虽如此说,如今他和老猴师徒感情日深,难道还能眼看着老猴一世英雄困居一庙?所谓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原来省城归元寺里的拜师,最后却落在了这处上,这找佛祖的事情,看来是赖在易天行身上,跑不掉了。
他忽然想到一椿事情,问道:“那日我将飞升之时,菩萨您为何甘于冒着被大势至菩萨发现的险处,唤我下来?如果要找到佛祖,自然要上极乐世界打听打听。”
“你可知天路何在?步入歧途如何?”
“可老在人间呆着,我这点屁力量,似乎不顶用。”易天行下意识地准备讨些好处。
普贤菩萨轻声道:“你的力量很有用处,至少可以助我解脱这肉身苦难。”
“怎讲?”
普贤微笑道:“我这肉身如此残破痛楚,却是不得便死。若我自行散去修为,只怕会惊扰世间,苦了百姓,是以来日我入轮回,还须烦善知识助我一火。”
易天行一愣,这才明白普贤菩萨见着自己,便有了寂灭之意,看话语间的意思,似乎是要自己动手?
“那日冒险放出神识与善知识接触,是心忧善知识受朱雀戾气所激,妄入天路。但神识一出,想来已经惊动了某些人。”普贤菩萨叹道:“先前在这寺庙外面要抢宗喀巴供奉的喇嘛,是如何知道我在寺内?想来是有人唤他们来查探。我想,再过数日,大势至又要来了。”
叶相僧微微合什点头:“那些喇嘛确实有些古怪。”
普贤微笑道:“好在我先见到了善知识,能将这段故事讲给你听,即便离去,心头也已无碍。在人界残喘数百年,心中戾气渐生,最近后藏雪灾异象,全是我心中嗔念所化,我若再在此处躲着,恐怕万家百姓将要受苦。若再看不到你,我也只好了脱此生,顾不得寻觅佛祖之事了。”
慈悲,是对人间的慈悲,比寻找佛祖更重要。
此乃菩萨大德。
易天行叹道:“原来这雪灾便是大菩萨您的心念。”心中着实有些震惊,算是从侧面了解到了真正的菩萨位有何等样的威能。
普贤静静望着他,双眼柔顺中带着坚毅:“关于佛祖的事情,我虽然所知甚少,但想来却是这个世界里知道的最多的那人,希望对善知识能有所帮助。”
易天行微微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手指头下意识地轻轻敲打着地上的羊毛毡子。
很久以后,他抬起头来,目光闪动。
“先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凡有所相,皆是虚幻,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如见本相,亦非实相,色名两空,全不羁心……你我自身是谁,究竟有这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