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不能理解难道我是哑巴我做的饭菜会变成毒药?城市的夜晚,也无风雨也无晴。
等通知书的日子我也跟真事似的窝在家里陪奶奶,她已经老得出乎想象。看着她我就想哭,撕心裂肺。
最多的时候,我在山坡上傻站着,看着满山遍野的野花,看它们晶亮的颜色,看它们倔强地绽放。发呆。天空依旧是蓝色的,太阳光依旧刺眼,空中依旧弥漫着浓郁的山野花草的气息。只是,我不肯去相信,这气息依旧是思念的味道。
麻蛋回来了,直奔我家。我正在盯着玻璃球发呆。
麻蛋问我,洛洛通知书下来了吗?我摇头,指了指他手上厚厚的手套满脸疑问。他笑,工作总戴着手套,忘了摘下来。说着从口袋掏出厚厚一沓钱,说这是给你的学费。
我看看那些钱,抱着他就哭。
麻蛋,不,郑安明,我没报志愿我没报我没报啊。
麻蛋说,洛洛你再考一年吧。
我摇头,"说",郑安明,你还要娶媳妇呢?
麻蛋说,算了吧你个大头鬼,怎么老替别人操心?
我"说",你不也是吗?
麻蛋说,你觉得你是我的别人吗?
我脸红,不肯抬头。麻蛋推了一下我的脑袋,想什么啊你个大头鬼,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我抬头,我想他在想苏然吧。
后来,我知道胡杨去了北京的一所大学,读法律。那时侯,已经离高考三年多了。有人说,他到处找我,我不相信。
这三年多,我离开了村子,流放在城市与城市之间。我想赚够了钱继续读书。我去给人家做保姆,却总遇人不淑;我去小作坊做活计,总被拖欠工资;我去饭店做服务生,总有客人对我动手动脚,我跟他们急,老板就将我开除了说我不开窍。
我帮别人贴小广告,换口饭食,被城管给逮了起来要罚我200元,翻遍了我的口袋找出两块八毛钱,他们照旧没收。他们说我装哑巴要我将路上的小广告都擦掉。我边擦边哭,他们说你以为哑巴就了不起啊。他们还说两块八毛钱能买一斤香瓜子。我想抢回来,看他们凶恶的模样只好作罢。那是我唯一的钱,今晚我还要用来联系麻蛋,麻蛋说他要离开原来工作的地方,要我给他电话他顺便将新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理所当然的,那晚,我失去了和麻蛋所有的联系。我不知道麻蛋听不到我扣击话筒的声音会不会担心得睡不着。还好我一直都告诉他,我在一家小公司做清洁,人人都对我很好!
晚上,我又梦见了奶奶,她坐在炕头上,不停向窗外张望。
早上醒来,我告诉自己,我一定得好好工作,我还有奶奶,她需要我养活。辗转了半年多,我到了一家工地,和一个胖大婶给工人们做伙食。包工头姓胡,别人都叫他胡来。他见了我,眼睛总眯成线。胖大婶让我小心他。我想不可能,他没给我优待却总拖欠我工资。
快中秋节的时候,我想给奶奶寄点钱,就去找胡来。他说,晚上到会计那里去领取吧。唉,找个小哑巴还要这么多的钱。
我不能理解难道我是哑巴我做的饭菜会变成毒药?
那个晚上,却因为这份微薄的工资变得狰狞。胡来递给我一杯茶,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胡来将一沓钱丢在我身上。他说,拿着滚。我静静地看他若无其事地整理自己光鲜的衣裳。我看着他抖动的喉结,想就这样咬下去,该是怎样的鲜血纷飞。他看着我仇恨的目光,问我你想告我?我狠命地点头。他说去你个哑巴吧。
我静静地将钞票点数起来,一遍又一遍。此刻,我不高贵。
第二天,我收拾行李。我想我该去哪里,十九岁,我感觉自己像没有了生气的尸体。胖大婶进来说,门外有个年轻人找你。
我想会不会是麻蛋。但出门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他我看到了他,泪水立刻在我的脸上泛滥奔流起来,我蹲在地上哑哑地哭。胡杨,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周洛儿?胡杨将我拉起,怎么又是你?怎么会是你!
伤心的我忘了思考胡杨的语气,我被带到胡杨的住处。他拼命地给我擦拭身体,我的肌肤红肿起来,他颓然倒在地上,你真的就那么需要钱吗?你真的就是这个样子吗?
我看着他被水浸湿的衣服,还有他凌乱了的发。
胡杨说,周洛儿,你就罢手吧。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突然间,我明白了。
律师,法律;胡杨,胡来;儿子,老子。我。
不同的是他老子告诉他的是:勾引,勒索。真实却是:强暴,私了。
暖暖的水中,我的眼泪冷冷地流。
夜里,胡杨睡在沙发上。我像幽灵一样,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睡梦中紧紧皱着的眉头,试图给他抚平。胡杨,是你父亲让你这个大律师来说服我对吗?这么多的误会我在你心目中是不是早已经不堪了?多年前,苏然那个孩子不是你的对吗?
我突然恨透了自己的慧根早生。
半夜里,我走了。给胡杨留下一张纸:那些钱足够了,咱同学一场,我就给你老父亲优惠一些。城市的夜晚,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