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快分不清哪一段是梦境、那一段又是现实。”应巳龙拈熄手上的烟。—“在梦里是醒着的,在现实生活中只是混沔着,或许正如应御飞那张乌鸦嘴所说,我真有人格分裂,倘若哪一天你在报纸上者到我犯下杀人重罪也不用太惊讶,八成是我梦游时的那个性格干下的坏事。”他嗤笑一声。
童玄玮端来咖啡,递给他,外加一个大汉堡。“清醒点,你应巳龙就是现实,也是唯一,夜里的梦境只是你日有所思、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了将近二十年?”他早己不再如此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当我在十五岁那年梦到自己从马背上摔伤了腿,而梦醒之后那道伤口正血淋淋地划在我腿上时,我就摒除了‘日有所思’的论调。”
“那只是巧合。”童玄玮摊摊手。“也许是晚上你熟睡后摔下床,被啥东西给割到了,不能代表什么。”有人还梦游梦到爬上电线杆哩,巳龙这算小case。
应巳龙默然。或许一次能称得上意外,两次能称得上巧合,三次能称得上运气,但第四次、第五次呢?只要是梦里遭逢的场景,便会在现实的他留下难以解释的痕迹,无论是肉体上或心灵上,这又如词解释?
“你这回又梦见什么了?”童玄玮啃着大汉堡,含糊问道。
应巳龙揉揉光祼的右臂,白天办公上班,晚上梦里奔波,长期下来简直要耗尽他全部的精力。
“领兵杀敌。”而且这场梦杀得很起劲,所以特别疲累。
童玄玮吹了声口哨。“听起来很伟大呵。怎么,肩膀在痛?”
“酸。”
“别告诉我是因为梦里太奋勇杀敌的结果?”
应巳龙投给他一个“聪明,你又猜对了”的眼神。
“巳龙,你有没有试着吃安眠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巳龙早晚会让怪梦给搞垮的。
“我又不是睡不着,而是作梦,吃安眠药有什么用?只不过是让我更早进入梦境。”他也尝试过熬夜保持清醒,但人类的生理构造不可能支撑他终年都不合眼休息,所以梦仍如潮水席卷而来。
“我实在不理解,一个打仗的梦可以整整作了二十年?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要不要向我老板、你大哥请个长假到国外走走?去日本泡温泉、赏樱,或是去加拿大赏鲸?澳洲也不错,去看看无尾熊。”
“这主意不错,我请个短短三年就好,麻烦你向你老板、我大哥开口提提这件事。”应巳龙不抱希望地打个哈欠,随口说说。
“三年!?巳龙同学,我确定你还没从梦中清醒。重玄玮设好气地送他一记白眼”卡早困卡有眠。“
应巳龙状似认真地点点头,在童立纬张大嘴咬住番茄酱与蛋汁满溢的汉堡时补上一句令人胃口全失的调侃。“也好,反正我清醒前一秒正好砍了颗脑袋,让那脑袋要断不断地挂在脖子上晃荡也很不道德,我再进梦里补上干净俐落的一刀——”
“应巳龙!闭嘴!”童玄玮差点将胃里消化不全的食物全吐出口,连忙扬声喝止。
“我才光讲讲你就受不了了,何况是我这种身历其境、现场直播,声光效果环绕的惨状?”他可不只是看,手还很努力突刺劈砍耶。
童玄玮抹去嘴边酱料,毫无食欲地放下早餐。“好兄弟,别这么沮丧,明天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包管你心旷神怡、通体舒畅、大呼过瘾。”他勾搭着应巳龙的肩,暧昧地眨眨眼。
“大好星期假日,我哪都不想去。”应巳龙想也不想地拒绝。童立纬这家伙嘴里说的好东西八成与正常人认知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你待在家里万一又睡着了怎么办?咱们是好兄弟好朋友、好伙伴,我怎么舍得你难过?”说到最后干脆连歌名也一并用上。
应巳龙起身更衣。“作梦也好过被你拖去卖。”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话?咱们是不是兄弟?”童玄玮佯装一脸不满。
“去问问我那个一事无成、专长克妻的老爸呀!也许你的确是他不小心流落在外的种,‘玄玮哥哥’。”应巳龙回过头,露出一抹令人胆寒的“应氏微笑”,邀请童玄玮“入股”应家。
“呸呸呸,倒了八辈子楣的衰神才与应家兄弟扯上血缘关系!”章玄玮神情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先不论他那位顶头上司应家老大,令人恨得牙痒痒的性格和无骨毛毛虫是同一种类——完全变态!好些回他都忍不住想将手上的公文甩到应老大的脸上以泄满腔满腹的怒火烈焰,但为了七万二外加五千块的全勤奖金,他硬压下那股恶魔的冲动。跟这种人当兄弟?还不如叫他去撞豆腐自杀!
再谈谈应家老二应承关,为人磊落正直,称得上是感情放两边,忠义摆中间的汉子,最大缺点就是五官表情绝不超过一种,那张脸孔严厉得可比拟武圣关公,令人肃然起敬得反射性双手合十猛拜。最恐怖的是他见过承关包尿布的奶娃照片——当一个人在十个月大时就摆出威权赫赫的神情,他就可以预知,这个小男娃不会受到太多宠爱及呵护。
老三应御飞,一个智商永远追不上浑身肌肉抖动速度的家伙,再搭配上那张吓坏大小路人的黑道脸孔,童玄玮也只能插头叹息。
老四应骥超,应该以英文名字Archer Willis策称呼他,他是个道道地地喝外国奶水长大的中美混血儿,而且还是混得很优秀的那种——明星的Face?棕褐色的发、深邃的碧蓝眼珠,精通七国语言,国语充其量称得上流利,闽南语就当真破得可以。令人不敢苟同的是他的工作狂及“识人不清”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