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她声音减弱。
谢月华说过,周恕请求周家支援河东军时,周家阖家上下无一不反对。
莫非之后她的母亲改变主意了?
好歹是至亲家人,在河东军势单力薄,粮草短缺的情况下,看着周恕奔赴战场,等于看他去送死。
吴钦眸中闪过讶色,鲜有人知周恕是济安周氏子孙。
他以为是徐从绎告知她的,没再追究,只道:“周恕是徐横的左膀右臂,可一山难容二虎。周恕偏执,徐横刚愎自负,两人硬碰硬,互不相让。”
“当年沄城之战,河东与北燕僵持近半年,他们二人在攻城之策上产生分歧。后来周恕领军两千闯入北燕主将军中,而敌方早有埋伏,周恕被俘获,不久死于北燕军的刀下。”
“他只告诉过徐横夜袭北燕的决定,遭徐横反对才贸然进攻,急于证明徐横判断失误。而巧的是,北燕像是早有预料他进攻的路线,包抄围堵,两千人马无一生还,完全是冲着置他于死地去的。”
说到此处,他目眦欲裂,双眸布满红血丝。
裴炜萤听到自己怔然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吴钦一拳砸在地上,咬牙切齿道:“徐横故意泄露军情,利用北燕军铲除异己,掏空周家资产助长自身兵力。”
“这些不过是你的推测。”她脑中轰然,轻声道,“你是从何知晓其中缘由的?”
吴钦神色黯然,“当年我本该跟随周将军攻打沄城,可战前从马上摔下来,死里逃生躲过一劫。后来得知周将军遭遇,而徐横夫妇无所作为,我一气之下投入范阳。”
夏日蒸腾的热气顿时弥散,她只觉浑身坠入冰窟,冷彻心扉,竭力思索着,“你说周恕临时起意进攻北燕,徐横哪来的时间与北燕筹划?”
吴钦冷冷嗤笑,恨铁不成钢看着她,“说明他们早就勾结成奸,中间有奸细传递情报。周恕被俘后,徐横偃旗息鼓,威胁周家奉上钱财才肯动兵,可等他出动时为时已晚,周恕已遭北燕杀害。”
“而他靠着周家这座桥过河,达到目的后岂有不拆桥的道理,果然不久之后周家满门死于一场大火。”
他看着眼前面色如土,怔愣不知所措的裴炜萤,不由软下心肠,生出几丝怜悯,“公主,你莫要执迷不悟,徐从绎流淌着徐家的血,背信弃义,豺狼野心,以恭良之面示人,行暴虐阴毒之态。”
“郭岐曾拿他当至亲兄长,却屡遭他算计,落个奸邪之名,他打着为朝廷清除奸恶,匡扶社稷的名义,实际是想攻下范阳,孤弱大齐皇室。”
他说得口干舌燥,喉咙间隐有血腥味,裴炜萤只是抿紧嘴唇,逃也似的离开。
灿阳铺满前路,她置身于烈日照射下,额头手心却汩汩流淌冷汗,纷乱的思绪纠缠不清,想要理清却无从下手。
吴钦自然有离间她与徐从绎的意图,可是她不由自主听进他的话,那点念头在心中生根发芽,悄然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