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已经是十月二号,演唱会延续成同学会,狂欢结束时天都亮了。顾拙言喝得头昏脑涨,司机在路边等,上车后撑着精神打开未读消息,是一条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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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拙言无语地顶了条回复,发送完手机没电关机,到家泡个澡,差点在浴缸里睡着,最后湿着头发扑到床上睡了。
他睡了一天一夜,加湿器里的水都喷干了,醒来也不起,赖在床上喊保姆给他收拾击剑服和击剑鞋。几个月没练过,憋坏了,他约好击剑部的朋友出了门。
任何假期都不经过,眨眼蹉跎到第四天,顾士伯出差回来,顾拙言躲瘟神似的去了爷爷家。
他爷爷顾平芳从前是外交官,如今退休独居在国家分配的小洋楼里,有专人照顾,整日深居简出,泡在书堆里搞学术,立志在临终前成为一名社会学家。
但老头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的大孙子竟然高调出柜,实在是太社会了。那之后,他的研究方向转移到同性恋群体上,预备形成深刻认识后再给儿子和儿媳好好讲讲。
顾拙言拖着行李来了,进书房给老爷子请安。这书房是三间客房打通改造的,宽敞得不像话,他往沙发上一坐:“爷爷,身体挺好的吧?”
顾平芳说:“甭那么俗,在我这儿住几天?”
顾拙言算算:“三天,七号的机票。”
退休前日理万机,老头习惯一切早做安排:“今天你陪着我,明后两天你随意,七号我叫司机送你去机场,估计你也不乐意搭理你爸妈。”
顾拙言难得乖巧,靠着沙发扶手都不带动弹的,安排完,他还不走,气定神闲地喝起茶来。一盏茶饮尽,他开口:“爷爷,我那档子事儿您一直没过问,您不好奇吗?”
顾平芳好笑道:“亲孙子出柜,我会不好奇?要是你爷爷我出柜,难道你不好奇?”
笑完又一声冷嗤,“你爸妈把你送亲家那边,我摸不着人,只好忍了嘛。”
出柜这事儿,不论后悔与否,总之算不得一件欢天喜地的美事,顾拙言也从未主动挑起过。今天他凑上来,自己提,显然有话要对老爷子交代。
顾平芳不是俗人,只拣想听的问:“你讲讲,当时你的心理状态如何?”
顾拙言说:“心理状态,有点纠结吧,也有点紧张,毕竟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
他一顿,“爷爷,您不问问我出柜的理由?”
顾平芳摇头,同性恋出柜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需要挑日子,横着出竖着出都行,因为这是天赋人权。老头道:“即使有原因,那也是你的隐私,讲不讲随你。”
顾拙言说:“那我以后再讲吧。”
他站起身,端着茶壶为顾平芳斟茶,躬身低眉,做足了孝子贤孙的恭敬样。斟好,蹲在顾平芳的腿边,开诚布公道:“爷爷,我有喜欢的人了。”
老头摘下眼镜,端详他。
顾拙言说:“在榕城,是我姥爷的邻居,也是我同学。我一开始犯浑,想利用人家气气我爸妈,后来真动了心,光瞒着都不够,这不赶紧求到您跟前了么。”
顾平芳问:“好上了?”
“还没有,再见面我就跟他说。”
顾拙言有些情切,“他是特别好的一个人,学画画的,正在国外参加设计比赛。”
顾平芳道:“我孙子的眼光应该不会差。”
老头端起杯子喝掉那口茶,一滴不剩,意思是答应了。顾拙言守着奉书递笔,伺候到黄昏,晚饭前才去楼上搁行李。
顾平芳从老虎椅中起身,慢慢踱到书桌前打电话,刚响两声,里边接通了,传来恭恭敬敬的一声“爸”。
“士伯,拙言在我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