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稚带有水和粮,他解开别在腰间的小水囊,拿出早时蓝文宣塞给他的包子,先抿几口水,正要吃点包子补充体能,手一抖,包子掉在湿泥里。
他弯下腰,伸手想把包子捡回来,不料整个人往前跌倒,胳膊一紧,旋即被人撑起。
灵稚衣上湿了,鞋子踩了泥渍,萧猊一样也好不到哪。
萧猊还是着一身黑衣,靴子底下和腿脚两处被浑浊的泥水泡得又黑又黄。
他刚才大坝回来。
萧猊抱起灵稚放在膝上,紧了紧对方软绵绵的身子,皱眉冷着声道:“本官竟不知遥城的县官这般苛待前往灾区就诊的大夫,连给人喝口水吃口饭的功夫都没有?”
被点名的遥城县令赶忙揖首赔礼,脸色堪比菜色,灵稚都能看到对方鼻子滚落的汗。
他扯了扯萧猊的袖摆:“你怪县令干什么,是我自己记性不好,忙得忘记吃东西补充体力了。”
做大夫的首先要学会调整身子的状态,蓝文宣对他一再千叮万嘱,因为大夫倒下了,就意味着病人失去希望。
灵稚面有愧色,小声道:“不怪人家啊。”
萧猊涌起的一股火被灵稚这副温顺羞愧的模样压下,他打横抱起人疾步离开。
灵稚从萧猊的臂弯扭过头,见县官还躬着身,余光一扫,隐约看见有官兵把方才那位对他不太尊重的伤患带走了。
雨珠簌簌而落,萧猊抱着灵稚走进一座典雅整洁的院子。
他把灵稚放在藤椅上,仆从送进水和食物,正待伺候,萧猊头也不抬:“都出去。”
说话的间隙他蹲下摘除灵稚的鞋袜,双足捂在半湿的鞋里,如白玉,触手冰凉。
萧猊默不作声,将灵稚的足心压在水盆让热水浸过脚踝。他用掌心鞠起几捧水沿着灵稚的小腿搓捂,直到搓得又热又红,才放手让开始挣扎的灵稚自己泡。
起身时萧猊的余光仍定在两截泛红的小腿上,分明没用几分力气,都红成这般。
灵稚忽然没头没尾地开口:“你别杀他……”
那名伤患对他在言语上虽有冒犯,却罪不至死。真要对方因此这件事情死了,他心里难安。
萧猊抬眼,直视灵稚的眼眸。
他道:“我不杀他,但会给他一点教训。”
萧猊净手,拿起一块干净的软巾放在另一盆温热的清水里打湿,贴在灵稚面颊给他擦脸。
灵稚往后避开:“我、我自己来……”
萧猊弄得他自己不长手脚一般,此刻灵稚不光腿上泛红,脸也红了。
他独自居住半年,许多事情都是自己做的,动作虽慢,但没出过什么差错。
萧猊擦完灵稚的脸,低头继续将软巾弄湿,这会儿擦的是自己的脸。
灵稚双手横在空中想把软巾扯回,岂料萧猊微微退开,很快就把脸擦了一遍。
灵稚说道:“那是我用过的脸巾和水。”
萧猊神色自然:“又不脏。”
灵稚声音堵在嗓子里,瓮声道:“你怎么变这样了。”
萧猊拿起一身尺寸比他小的衣裳抖开,眼含浅笑,顺着灵稚的话问:“我变成什么模样?”
他抬起灵稚的胳膊:“试试。”
竹青色的轻软夏衣,是萧猊从太师府带来的。
他一路南下,来时鬼使神差地带了好几身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