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开口:“蓝文宣,我、我可能想搬到村子里住了。”
八云村的农舍并非紧密相连,灵稚若在偏远一点的地方修建房子,村民也不会专门跑一趟到家里围观。
他恍惚的记起那人的话,突然觉得对方说的没有错。
他虽长在山里,可始终做了人,不能长久的和兽为伍。
此次山洞坍塌遭遇泥水淹没,若非有蓝文宣帮助他,恐怕此刻的灵稚还浑浑噩噩地冒雨在山里游荡,漂浮不定。
蓝文宣宽慰:“如此也好,起居搬迁事宜交给我办,附近村子有几名手艺不错的工匠师傅,价钱还算厚道,等日子合适了我与他们见一面谈谈。”
又道:“你且放心住在药舍,无需操劳。”
灵稚手指捏着茶杯口转了几圈,他不愿意事事都要麻烦蓝文宣,索性把想法坦诚告之。
蓝文宣自饮半杯热茶:“下次我带你过去跟师傅们见一面,”看着灵稚握紧在杯口的手指忽然捏紧,他柔声一笑,“不必担心,我陪你。”
灵稚不善与人交道,连卖给村民的药草一向都是村民怎么定价钱他就怎么卖。
说好听点心地纯良,往难听的一面说,那便是毫无主张,遇到心思不正的人容易遭受欺骗。
他抿唇绷紧了脸,片刻又道:“谢谢你啊,蓝文宣。”
蓝文宣道:“若听到我和师傅们商讨价钱,可以留心注意我如何与他们说话。”
灵稚乖乖点头:“好。”
雨停后湿润寒冷。
蓝文宣挑了个日色不阴的日子,拎了几壶白酒,让灵稚拿几串腊肉,带他去往邻村跟几位工匠师傅见面。
灵稚按照顺序和他们的面貌特征将人一个个记在心里,留八字胡的是陈师傅,眉骨有旧伤疤痕的是沈师傅,嗓门浑厚力大无比的是张师傅。
蓝文宣斯文有礼,又是方圆数里村内少有的大夫,面容清俊,在村民眼中是个不可多得的后生,对他一向客气。
此时蓝文宣带灵稚登门拜访,工匠师傅们都是体格强健的粗人,极少生病拿药,第一次知道八云村居然有这么一位长得又仙又俏的少年。
灵稚嘴巴乖甜,加上有蓝文宣为他说话,逐一给工匠师傅送礼后大伙儿心思都乐呵了,蓝文宣跟师傅们商量建屋子的事宜,你来我往的,最后定下。
工匠师傅要的价钱还算公道,价钱是其次,蓝文宣找的几位师傅都有不下二十年的建造经验,一来能缩减建房的时间,二来质量上还有保证。
如蓝文宣预期想的相差无几,从几名师傅定好图纸到找来工人搭建房子,完工的时限前后不过十日。
灵稚去验房当天心情喜悦无比,他只要了一间小院,院中共有三间房子,独自居住虽不显宽敞,却足够容他一人自在舒适。
他拍了拍空瘪的钱袋,建完房子,钱袋空了不说,还跟蓝文宣借钱。
灵稚答应留在药舍做活儿,等他将欠药舍的钱还清,以后再慢慢攒钱吧。
他选了个吉时搬家,请来蓝文宣跟老大夫在家中用饭。因囊中羞涩,置办的家具极少,朴素简陋之余,显得有些清冷。
灵稚浑然不在意,笑不合嘴地跟着蓝文宣在灶房里忙了一阵,他第一次意识到拥有自己的屋子跟睡在山洞里是不同的。
室内温暖,有人气,半夜听到雨水从窗檐砸下的声响,灵稚只觉内心安宁,卷好身上的被褥,半张脸埋进枕芯里,床榻旁燃烧的煤炭将他的耳朵都烤热了。
或许真如那人所言一般,他应该从山里搬出来,而非孤零零的留在山上。
灵稚认真地从脑海描绘出萧猊的模样,这次没有再因遭土匪劫杀那日发生的意外而颤抖。
他轻声喃喃:“萧猊,谢谢你当时护我,我如今过得很好了,以前的事我都忘了,不怪你也不会想起你……祝你平安健康,今后不要再受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