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衣看似简旧,衣内却蓄满棉花。
时下值秋,灵稚回到雾清山后钻进洞府混混沌沌地躺了一段时间,具体过了几日他都数不明白,睡了醒醒了睡,今日又冷又饿,方才撑着虚软的身子起来。
这一醒,比上山前后才是多了几分真正的意识。
他闷闷吸着冰凉的鼻子,双手揣进衣兜内,双腿踩在棉花般轻飘飘地走出洞外。
秋风干而冷,灵稚缩起肩膀一个哆嗦。
农衣夹层盈满的棉花充实地裹着他的身子,待暖意环裹周身,灵稚缓回一口热气,脸蛋浮起几分润红之色。
他腹中空空,沿洞府四周散步般走了走,很快,用大叶子包了数颗熟透得就要爆汁的浆果,又摘几片还算鲜嫩的青叶,朝山后的水边走。
灵稚蹲在石块上认真仔细的清洗浆果,洗干净一颗就往嘴里送,尽管饿得厉害,吃相依旧斯文,进食吞嚼的动作小口小口。
虎啸划空,巨虎跃于一块大石上。
灵稚闻声扭头,唇角抿起内敛羞涩的笑意。
巨虎许是为了屯食在山里与其他野兽撕咬,虎躯和鼻子周围陈列着几道深浅不一,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两道还在渗血。
灵稚把怀里没来得及洗的叶子挑挑拣拣拿出两株,用水浸过草叶子后撕碎碾出药汁,娴熟地给老虎受伤的地方捂上。
灵稚混混沌沌躺在洞府时老虎并未扰过他,四周得了它的庇护,亦没有其他野兽在洞口四周出没。
给老虎敷好伤药,灵稚坐在石块上靠着老虎安安静静地吃怀里余下的果子,吃完坐了会儿,望着潺潺溪水出神,或对着树冠围成一圈的天空发呆。
繁华尘嚣远去,他独自静守在山上,时间过得越来越缓慢。
他将灵芝重新种在山里,前几日去看,菌盖胖圆,他一摸自己,仅有的几两肉已经消失。
灵稚回来以后总提不上劲,他不似以往那般喜欢在漫山遍野中晃荡着采草捡果子吃,时常独自坐在洞口,或寻一处干燥温暖的地方吹风,一坐就是一日。
等到山谷内的落叶堆出厚厚的一层,他才惊觉深秋已至,许多林兽归巢将要冬眠,万籁无声,偌大绵延的山岭愈发凄冷安静。
直到此时,灵稚终于生出几分无措来,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继续这般惶惶度日。
他在一块高石上躺了半日,胳膊一撑,腿脚贴紧石壁慢慢往下滑,冬衣夹的棉花厚实,更显他手脚笨拙。
山里风大,灵稚找了顶毛绒绒的白色兜帽罩在脑袋上,从脸颊两侧留出一缕柔软乖巧的乌发。
若没有下山,没遇到过萧猊,没有和人们在一起生活,灵稚兴许还会如曾经一般摘草捡果子吃,日复一日。
但他终究变得不同了,因此不能再随意只用草叶浆果填腹。
灵稚捡起几个陶罐陶罐,坐在水岸的石块上清洗。
山谷的清水冰凉,洗干净这些器具,灵稚搓了搓通红的指尖,回去用石灶升火,双手晾在火上取暖。
洞内专门置出一处存放粮食的空间,灵稚在里面找到鸡蛋,肉干,以及比他脑袋还要大的十几包蔬菜和瓜果。
这些粮食应该在他上山前有人放进来储存的,能嗅到一股比较新鲜的味道。
想起那日暗卫送他上山说过的话,灵稚神色一恍。
也不知萧猊的伤势如何……
眼前又浮现那人泡在血水里虚弱含笑的模样,那人果断将他的手压在刀上,似乎无畏的把命交给他,只差一点儿,刀子就在灵稚手里刺穿萧猊的身躯。
灵稚浑身打了个抖,按着一边开始颤抖的胳膊,迫使自己不再去想。
又过几日,灵稚从山中采集许多果实搬进洞府。
他在太师府做什么都有人伺候,每日膳食没有重样的,虽然见过萧猊下厨,但自己煮出来的食物,根本就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