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了抓柔顺垂在身前的落发,眼眸微微阖起,有些困倦了。
灵稚晌午离开太师府,走了两条街一条巷,又耗精神听两场戏。
时辰已从晌午过了日暮时分,他身子本就不如从前,此刻喝了茶吃过点心坐在阴凉的环境,渐渐地,身体一点点软化松懈。
灵稚向后一靠,仰起精致漂亮的脸,唇微启,没什么防备的睡着了。
梅若白替侯夫人看完诊,回到小前厅时就见青色衣衫的少年仰脸睡在椅上沉睡,脸蛋绯红。
他平静地看了会儿,嘴角浅浅扬起笑意,不出声,不惊扰,等了约莫一刻钟,灵稚肩膀微微哆嗦,睡眼惺忪地睁开眸子。
他呆呆地与梅若白对视,视线随梅若白俯身的动作落下,看着那白净修长的手,捡起掉在地上的伞。
暮色已至,温暖昏黄的光线衬得灵稚分外温软,这股柔软似乎就要融化成一团团的,梅若白嗓音都轻了几分。
“可是累了?”
灵稚内敛羞赧地点头又摇头,他望着外头暗下来的天色,喃喃自语:“都那么晚了。”
梅若白看着他:“我送你回太师府。”
灵稚垂首不语,双手将小包袱和油纸伞攥得紧紧的。
两人未在安平侯的府邸多留,上马车时梅若白神色坦然,灵稚见状,却是避过视线。
梅若白所有所思,说道:“往时我出行乘坐的马车今日送去维护了,”白衣大夫清正的嗓音难得带了几分玩笑口吻,“并非时时都需随从将我从马车上搬来搬去的,平日里都自个儿推着轮椅上下,今日才难得享一次福。”
灵稚连忙摇头,也不知怎的,心里有些酸涩。
梅大夫什么都好,偏偏一双腿落下残疾。
看见眼前骨秀文雅的人因坐在轮椅上不能自如的上下马车,总有些唏嘘伤怀。
马车驶进热闹的街巷,梅若白不多讲双腿的事,省得看到灵稚忧愁的目光。
他含笑,指了指灵稚的小包袱:“今日这是要离府出走了?”
灵稚:“……”
他很快摇头,有点脸红:“我想回雾清山。”
梅若白不语,又道:“所以你是自己离府,没有告诉任何人。”
话音落时,梅若白已经皱起眉头,显然不赞同灵稚的做法。
“胡闹,若遇到危险如何是好?”
灵稚搅着手指头,摸摸怀里的伞。
梅若白叹息:“罢了,并非要呵斥你,只是这样做会令许多人担心。”
转念一想,太师府的那位断然不同意灵稚离开,梅若白耐心询问,从灵稚口中得知他离府两次,每次都没走成功,又把自己在街上遇到的事与梅若白说了。
梅若白目光撞进灵稚那双纯净清透的眼,失语片刻。
灵稚连被萧猊算计了也不知道,可正也因为不忍心用强硬的手段阻拦,这位太师的算计手段居然会如此温和婉转。
梅若白心知车后此时应有人跟随,或许那位亲自跟来了也说不定。
他没有掀开车帘往后看,而是问:“要不要我送你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