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他便继续垂下头看画本。
与白日里的傲慢骄矜很不相同。
他身上披着皎玉色的袍子,一只胳膊杵着下巴,唇边带着浅浅的笑,不知是否看到妙处,笑意倏然深了些,仿若夜间悄悄一现的昙花,轻轻绽在了人心间。
小姑娘看得出了神,连方才收到家书的伤心情绪都暂且止住了。
心道果然人言可畏,她家公子明明谦逊又温和,哪里像个不好相处的了?
柳絮很快抹了抹方才因哭过而红肿的眼睛,为叶澄重新点了支蜡烛,并将一盏更亮的灯搁在叶澄的桌案上。
叶澄听着窸窸窣窣的动静儿,抬眼看了下。
方才烛火将暗,他也没看清人,这会儿才发现小姑娘的眼睛肿得跟桃子般,一瞧便是哭过。
叶澄本想装作没看见,毕竟考虑着万一人家小姑娘有什么不便与外人说的心事,他要是问了岂不是给人添堵。
可瞧着小姑娘实在可怜,这样的年纪也总是令他想起自己亲戚家的妹妹。。。
再者说了,他本就有心将柳絮培养成亲信,若是小姑娘是因受了其他丫鬟的气才哭的,他也正好替人出出气,算是顺水人情。
想到这里,叶澄轻轻合上了连环画本,拢了拢衣袍:“柳絮,今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柳絮一愣,赶忙回话:“奴婢没有!”
“没有?”似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回答,叶澄打趣道,“本公子瞧着就这么像瞎子?眼睛红成这样还说没有?”
末了,还佯作不悦地补了一句:“若不从实招来,你今晚就不许睡了,罚你去跟院子里的月季花做伴去!”
这个惩罚听的柳絮有些哭笑不得,但她还是垂着脑袋,解释着:“是奴婢家中的糟心事,奴婢不敢说出来惹公子心烦。”
叶澄听罢,嘴角漾起弧度:“你若是不说个清楚,勾起了本公子的好奇心,今夜叫我睡不着,才是真惹了我心烦呢。”
“说说看,究竟是怎么了?”
闻言,柳絮怔了怔,随后用手指使劲绞着衣袖。
她额头上都渗出细密的汗,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叶澄也不催她,只是笑吟吟地瞧着他。
半晌,柳絮深呼了一口,见叶澄未有丝毫的嫌恶之色,才终究是开了口。
“奴婢、奴婢今日收到了弟弟寄来的信,说是、说是我娘、她病得实在厉害,已经连续七八日下不了床了。。。”
说到这里,小姑娘的声音已经带上哭腔。
她狼狈地用手背擦掉眼泪,哭着继续说下去:“家中本就一贫如洗,爹爹又早早没了,现下竟是连药都抓不起了。。。弟弟说、说娘恐怕熬不过去了。。。”
小姑娘哭得满脸泪花,一噎一噎的,可想而知是自责伤心到了极致。
叶澄也觉得不好受。
因家里没钱,小小年纪就被卖出来给人做丫鬟。
父亲早逝,母亲现下又病重。
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家中还有个弟弟。
叶澄叹了口气,感叹小姑娘还是孝顺。
他本想掏出手帕给小姑娘擦擦脸,又觉得不合适,便团了一张宣纸递给柳絮:“不哭了,先将就着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