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才宋献策,正是涿鹿商社在此地的主事人。”宋献策微微躬身回道,在他身边,一左一右站着扮作小厮的志文和宋才捷,二人年纪尚小,还不到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的时候。
尤鸿远半信半疑地打量着眼前的儒衫少年,见院中诸人都是以他为核心,由不得他不信,隧道,“看你也读过几天书,怎地却行商去了,白白耽误大好前程。”
宋献策笑而不答,只道,“尤大人远来是客,还请进屋内将歇,收收汗,解解乏,咱们才好说话。”说罢将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
尤鸿远冷哼一声,从州府一路过来,心急如焚,倒还不觉得有多热,现下地方一到,这才发觉炎热难耐,汗出如浆,内里衣服已经湿透大半,当下一甩衣袖,背起双手,“头前带路。”
此番前来,尤鸿远带的人并不多,几个衙役,两个骑马的家丁,还有就是白师爷了,人要是带多的话,一来怕对方误会,借机遁走,二来嘛,身为一州代理长官,出了这等事儿,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至于自身安危他倒是不太担心,毕竟是朝廷命官,杀他等同造反,相信涿鹿商社不会做此等不智之事。
进了内室,分宾主落座,有少年奉上茶水,尤鸿远耐着性子喝完一盏茶,终于忍不住问道,“本官家眷何在?”
“尤大人别着急,他们都好着呢,就是两个丫鬟咱们也没动,一样的伺候着夫人和公子。”宋献策说完,两手轻拍了几下。
自有人退下,片刻后,一个妇人牵着一个小孩,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出现在门口。
尤鸿远见几人衣衫齐整,面色红润,显见是没有吃苦,这才稍稍放心,那妾侍见到他,神情激动,想要朝他这边跑,被两柄寒光闪闪的弯刀给挡住了,那小孩尚幼,跟着自己母亲,却是全然没有烦恼,嘻嘻哈哈地玩闹着。
“涿鹿商社!哼哼,真是好胆,竟敢劫持朝廷命官的家眷,你知不知道此事已经触犯了王法,小小年纪,怎地却行虎狼之事?”尤鸿远本来想搬出卫所军兵,还有府衙衙役来吓唬对方的,不过在见了这些精悍的蒙人骑士后,却是彻底熄了这个念头,只能用朝廷大义来压对方。
卫所军兵也好,衙役也罢,底细他再清楚不过,都是些窝囊废,欺负一下普通人还行,在这些蒙人骑士面前,那是不堪一击,人再多也没多大用,对方一人双马,即便不敌也完全可以远遁。
“尤大人言重了,咱们不过就是请夫人公子过来玩耍几天,劫持二字愧不敢当,原物奉还,再说了,咱们可没亏待他们,大人的亲眷吃的甚至比我们自己还要好,这算哪门子劫持呢?”宋献策反问,然后朝门口挥挥手,示意将人带走。
尤鸿远脸色难看,他知道对方说的“原物奉还”是何意思,只是眼下这场景却容不得他退缩,“请来做客?本官同意了么?少年人,劫持官宦人家乃是重罪,你若及时回头,将人放了,本官可以网开一面。”
“哈哈哈”宋献策仰天大笑,“原来尤大人知道劫人乃是重罪,我还以为你为官日久,早已把大明律给忘了呢,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不是劫持官宦人家才是重罪,就是劫持普通人也一样,在下斗胆问一句,敝社的孙大夫诸人现下身在何处?”
尤鸿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没想到这少年对刑名有所了解,还反过来将了他一军。
“孙大夫?孙大夫乃是咱们大人请来的贵客,如今正在城内替人看病,算得上功德无量,怎么就和劫持二字沾上边了呢?”却是白师爷见尤鸿远心浮气躁,和对方的言谈中连落下风,忍不住把宋献策刚才的说法依葫芦画了个瓢,反击了一下。
宋献策饶有兴趣地看看白师爷,对此人的急智倒是有些佩服,不过这种唇来舌往的打机锋,他却是不想再继续了。
“好了,尤大人,你别用大义压我,我也不避实就虚,今日咱们在此会晤,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必你我都很清楚,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什么时候把孙大夫交到我们手里,我们就什么时候奉还您的夫人和公子。”
正文第424章会面小王庄(2)
尤鸿远咬牙切齿,目光漂移,心中实是不甘,想他堂堂一州同知,以往何时被人胁迫至此。
有心不答应,可自己那千娇百媚的小妾,还有传承尤家血脉的儿子怎么办?
可若是就此低头,身为朝廷命官,被下贱商户给弄得灰头土脸一事势必成为笑谈,别指望这事儿能捂得严实,纸里包不住火,早晚会被其他人得知。
更重要的是,这涿鹿商社可不是州府里那些普通的,一家一户自己经营的小商家,一旦将他们的紧要之人放走,手上没了筹码,对方就没了顾忌,完全可以离开保安州,给他们定的官买行头一事势必就这么废了。
思及至此,尤鸿远心里甚是不甘,下意识地就开口道,“我若不还人呢?”
“不还?”宋献策扫了扫对面这个面容狰狞的所谓父母官,微笑道,“尤大人,我知道你是高高在上的父母官,我们在你眼里不过是低贱的商户,可你若认为我们软弱可欺,那就错了,尤大人若是一意孤行,选择与我们硬抗到底,那么今年年底,令公子必将成为京师宫中的一名小火者就是了。”
“你说什么?直娘贼!”尤鸿远骂了句脏话,竖起食中二指,指着宋献策直发抖,“你怎敢如此,怎敢如此?我我和你拼了。”
说罢站起身,欲朝宋献策扑去,被白师爷眼明手快地一把抱住,这才发现近在咫尺的锋利弯刀,背上密密麻麻被惊出一层冷汗,他的人,除了白师爷跟着进了屋,其他人都在外面,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在人家的地盘自然是强硬不起来。
“尤大人,请自重。”宋献策冷声道。
尤鸿远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回椅子,恁大的人,竟像个娘们儿似的,以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接着两肩不住抖动,不多时,宋献策身后的志文看到,有泪水从这位尤大人的指缝中汨汨流出,原来尤鸿远竟是在无声地哭泣。
“小捷,怎么回事?火者又是什么?”志文低声地问着宋才捷,这尤鸿远之前还算强硬,是在听到自己儿子会被送去做火者才彻底崩溃的。
宋才捷附耳低声道,“就是把人阉了送进皇宫做事。”
“哦,太监啊。”志文自言自语着,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