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骊收到这密信时震惊了好一阵,也摸不准身为高幼岚儿子的吴攸知不知道此事。谢漆看着密信的内容,内心浮起一些不太好的直觉。
梁家横行时,镇南王夫妇长驻南境什么举动也没有,现在梁家将倒,高幼岚就立即呈上了回来的密信,联想到她当年骤然背离睿王一派骤然带兵撤走,谢漆很难不想多。
高骊对吴家不熟悉,问:“煦光,你说我要批大长公主的返乡吗?还是说驳回更好,让南境继续维持原状?她回长洛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去一趟皇子卫所。”谢漆收好信笺,“我去见梅念儿,她对吴家比我们熟悉,且今天二十二,是小皇女的生辰。”
他去找适合给小孩子的生辰礼,高骊紧跟着,也要跟他走一趟。
到了皇子卫所,里殿梅念儿和张忘并坐,梅之牧在一旁抱高子稷,小桑脚步轻快地里外忙活,所有女郎都是笑意盈盈的。高骊和谢漆的到来也没有打破她们的气氛,梅念儿敛袖倒出一杯花茶,含笑请他们落座。
两人先给小皇女贺生辰,高子稷在梅之牧怀中举手轻挥,看着高骊的冰蓝眼睛挪不动视线。
谢漆开门见山有事相告,梅念儿便含着笑直接让其他人暂退。
正是仲春时节,她裹着厚实的狐裘,脸色依然掩盖不住病弱的白,唯独一双眼睛依旧温润有神,像是生命力都供给了这双眼睛。
“能令陛下和阁主一同来,莫不是吴家有什么异状?”
谢漆顿了顿,将高幼岚的密信直接呈给她看:“是,请您过目。”
梅念儿接过密信,苍白细瘦的指尖展开信纸,看到信尾的第一反应是笑。
高骊莫名有些悚然,低声问:“长嫂觉得,可要允准大长公主返回国都?”
梅念儿敛了唇边笑意,神情透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悲悯:“我私以为应准。依我之见,大长公主此次还是秘密上书,若是陛下不允,怕是接下来就是镇南王公然的上书。不管如何,他们必会归乡,不如在最初便批了大长公主的请求。”
高骊越发不解:“大长公主为什么突然想回来?”
“梁家既倒,其后阻碍新朝改制的便是吴攸了。”梅念儿没有说完全,只是转眸看向谢漆,“谢阁主,我还是认为,大长公主护卫的是晋国江山,高家皇室,而不是她所嫁入的吴家高门。大长公主要归乡,所为的极可能是扫清阻碍,续上三十年前睿王的改制。”
谢漆眉心皱了皱,高骊在一旁询问:“长嫂为何能肯定?”
梅念儿掩袖轻咳,温声轻语:“我和高盛曾在故纸堆里翻阅过众多的前辈遗制,才有后来八年的试炼。先帝在时,睿王一脉的事迹被抹去了九成,硕果仅存的一成,除了大长公主的余威和所掌的吴家,没人能做到留存睿王的改制文书。她的返乡,不会是来壮大世家之首的吴家,只会是来给陛下你们清路。”
高骊卡壳了片刻:“可若真如长嫂所说,过去二十多年,大长公主为什么从不回长洛,为寒门助一臂之力?还有,你说她是来给我们清路,这怎么清?”
“过去不是不愿回,是不能回,大长公主有掣肘在梁奇烽手里,我猜测的。”梅念儿轻咳着轻笑,眉目之间又有几分唏嘘的神伤,“至于如何清路……我想她这次秘密回来,是准备来带走吴攸的。”
高骊神情剧变,谢漆却是忍不住叹气。
梅念儿看向谢漆,谢漆与她对视,两人尽在不言中。
她便含笑地说起了其他的要事:“子稷喜欢看陛下的眼睛。据我得知,子稷原本有一个小她半年的堂弟,是小五和狄族圣女所生,和陛下一样混血,眼睛一样冰蓝。若是那孩子没有被带走,只怕现在就在这卫所和子稷一同长大了,她定会欢喜。”
谢漆应答道:“那孩子此生都不会回长洛,请您放心。”
高骊一头雾水:“?”
梅念儿微笑着闷咳,将高幼岚的密信交还给了高骊:“那我便放心了……子稷比她父亲有福,也有运。陛下,事我已和谢阁主商议完毕,子稷今天生辰,今夜还有其他来客,恕我不便再久留你们二位了。”
高骊还想询问,谢漆先合手朝她行了礼:“太子妃娘娘……您一路珍重。”
梅念儿咳嗽着回了一礼:“我不敢受礼,你是霜刃阁之主,张忘今后若有不妥,还劳请你关照一二。”
“义不容辞。”
“晋国有幸,我亦有幸,多谢你们。”梅念儿轻叹一口气,“那么,陛下,阁主,我便不送你们了。”
谢漆不再多话,牵着高骊往外离去。
待回到天泽宫,高骊才把憋了一路的话问出来,轻笑着摇谢漆的手:“谢漆漆,你们在打什么机锋啊?什么好话不能让我听听?”
谢漆唇边轻扬,笑意不达眼里,唯有复杂的神伤:“今天是高子稷生辰,她说今晚会有其他为小皇女贺生辰的来客,你道是什么人?”
高骊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只能是吴攸。他最近管着刑部,快把牢房里的梁家人审傻了,不过不管多忙碌,先太子的遗腹子生辰,他不会忘记的。可是,然后呢?”
“梁奇烽灭后,就剩吴攸是阻碍晋国改制的最大绊脚石,梁家风波一过,他就是朝中最大的权臣,毫无制衡的权臣。梅念儿认为,大长公主回来是要保下他,直接带他远离长洛,这样既能维护朝纲,又能保下自己的儿子。”谢漆冰冷的手盖上高骊的手背,“大长公主的心愿是否能遂,或许就看今晚梅念儿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