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当他儿子,可是不能。后来我想明白了,他也不愿意我做儿子。他是睿王的影奴,他可以潇洒地认很多小崽子当义子,但我不能。
“杀他主子的是我生父,他教养我,未必不恨我。”
谢漆冰冷的手指摸到了他颤抖的喉结。
“唐维向我剖白师父的身份时,他告诉我他们扶持我,说到底是无可奈何的押宝,他们做梦都想洗刷冤屈,希望我能是那个帮他们平反的工具。我明白的,我会去做的,被冤屈的是我父、我手足,我会努力去平反的。”
“只是有时候我会恍惚,如果我没有遇到他们,就算身负皇子的虚名也是无父无母,我也许在小时候被狼群叼去时,就无所顾忌地不回去了。
“我会跟着狼群的迁徙,一直赶路,一直向北走,走到一望无际的天边,在神山下,冰川上,做一只没有启蒙的狼,做什么不好呢,做人……”
谢漆指尖微微用力,盖住了他的喉结不让他继续说。
高骊低头用下巴蹭蹭他的手。
谢漆抚摸着他的脸颊,沉默地想了半晌,呼吸贴着他的耳畔轻声:“我最初中烟毒,醒来后神智几乎全无,那时候我把自己当猫了,不想做人了,后来——”
高骊呼吸凌乱了些,沙哑地问:“因为我吗?”
“嗯,想做高骊的人,不做高骊的猫,于是混沌之中,咬咬牙醒过来了。”
高骊沉闷的笑声在甬道里回荡。
“谢漆……哪怕你是哄我的,我也开心到要疯了。”
甬道走到了尽头,火把照亮了呈现在眼前的皇陵,辉煌又空荡。
华贵的皇帝棺椁放置在正中,左边放置着戴长坤的薄棺,右边出乎意料、又合乎情理地跪着一人的尸体。
是那千机楼楼主墨牙。
他果然是因烟毒而身亡,约莫是服用了延迟腐朽的丹药,神情动作都鲜活得仿佛只死去片刻。
凝固的漆黑毒血从他唇角延绵到衣领,他笔直地跪着,离云皇的棺椁触手可及。但只是跪着。
谢漆和高骊沉默地出神了一会,谢漆先轻叹一声:“我要是他,都追随到这了,什么也不管了,我就躺进那棺椁里去,既然是主奴,生死就都捆在一块。”
谢漆说着想从高骊背上下来,高骊不放,单臂依然能轻而易举地托紧他。
他背着他走到薄棺面前,弯腰和棺中师骨打招呼:“老头,委屈你在这鬼地方憋屈这么久了,我就要带你回故乡啦。但你也不是一无所获,你见到那李无棠了吗?那人年轻时也是你认识的朋友吧?他要是走快点,你们一群故人,现在又可以坐在一起舞文弄墨了。”
谢漆摸到了他下颌处的水痕。
“谢漆漆,你说,我师父和睿王也是主奴吗?”
“不是,是知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