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金足矣。
谢如月看着血泊中的小金花,骤然泪如泉涌。
后颈上的臂膀消失,他拼命地想直起沉重的脊背来却怎么也不能够,只能跪着偏过脑袋,滚烫发红的视线看到刑场上出现群刀,一众黑衣的影奴就这样光明正大大张旗鼓地抽刀上前来,沉默地将他围拢在中央。
无风无浪的午时,天地在群刀与金花里静寂了刹那。
刹那后,万人掀起的声浪在平地涌起,谢如月被大地的震动撞得不能视物,震耳欲聋的咆哮压垮了肩背。
他无比想站起来说话,于是先猛地往大地一磕,脸上口枷在小金花的注目下,生生撞成碎片。
一只手拎起他的后颈,将趴在地上的他拽起来,冷得刺骨的手背轻擦过他唇上血污,而后将一颗苦得断腿的良药强硬地塞进他口中。
人生苦如是。
谢如月吞咽下那苦,仰起满脸血泪望天地,见刀光闪烁,一双灼到发冷的异瞳专注地看着他。
“放箭!将逆贼与死囚一并诛杀!”
喊杀的嘶吼震耳欲聋,谢如月满嘴是血的哭嚎无声。
那些影奴们像猎鹰一样在刑场上劈砍,眼前人背对万箭抽刀,一刀一刀砍下他身上的枷锁,最后一刀断他发顶的脏乱发髻,弃旧首见新生。
他把腰上另一把刀立在他面前,沙哑地暴喝:“谢如月,起来!”
一身伤污的谢如月抓住刀,顶着乱糟糟的短发强撑着站起来,低头看到手里的是自己束之高阁已久的长刀。
混着血渍的眼泪不住地砸在刀上。
官兵杀到近前来,谢漆吼了一声,两人默契地背靠背,好似时光倒转,回到十六玄漆带着十四甲一作战的时光。
刀刃向前,刀背朝后,谢如月听见背后的吼声:“如月!舌头还在不在?说话!”
谢如月拼命地张嘴嘶吼,丹田灼热地燃烧,不知撕心裂肺地吼到几时,喉咙上的蛛网生生被吼破,他呛出猩热的血泪回应:“在!”
“男子汉大丈夫,可以抛头颅洒热血,不可以死于不白之冤,告诉我们,你真的犯下舞弊罪了吗?你真的干了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罪行吗!”
谢如月握紧刀,脖子上青筋毕露,骤然朝刑场、朝天下嘶吼:“我没有犯罪!我是清白的!”
十九岁的少年满脸血,一吼嗓音哑,群兵再起,他刚露怯,背后的人又怒吼:“大声点!我听不清!”
谢如月咽下了一切私情的恩与怨,发疯一般嘶吼:“我谢如月没有干过任何一件愧对天下学子的事!我是清白的!我出身卑贱,父母穷苦,五岁丢弃我,我比谁都清楚出身庶族是怎样艰难!我五岁进霜刃阁,从最低等的杂兵一路拼命训练,使尽平庸天赋和万分奋力才当上第四等的甲级影奴,我比谁都清楚——十四年努力付诸流水的痛苦!我没有干过任何一件偷盗寒门学子命运的事情!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
他吼出了满口鲜血,难听至极的嘶哑声音轰隆隆地传了出去,字字泣血如乱世洪钟。
“我是被冤枉的!!”
第139章
长洛乱成一团的近月里,邺州也小规模的不太平,具体的不平根源仅仅出于一个许开仁。
方贝贝初春随着高沅到邺州来,现在初冬了,原以为再驻守个两三月,高沅外放时间到,就将起身回长洛,他也能跟着回国都。
坦白来说,他挺喜欢在邺州的生活,人际与差事比之长洛简单化了不少,虽然邺州一些本土风情和荒淫无度的梁家旁支族人让他有点应付不来,但大体的日子是舒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