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飞雀一年开始,每场科考文试都存在舞弊,蔽日倒地。
源头虽是韩志禺建议,但却是高瑱敲定大规模的以假乱真,他们利用科考从其他世家手中大行敛财,壮大韩家,以及尽其所能地维护高瑱心中的王道正统。
何谓正统?即为延续。
子承父业,夫为妻纲。
皇帝的儿子做皇帝,农户的儿子做农户,娼妓的儿子做娼妓。
世道必须稳固有序,生之定之,安身守己,寡嗔痴欲,免生祸端。
泥里走出的庶人,怎可和云上的世族同坐一桌。
贵人生来就是贵人,与庶人不是同一物种。
科考舞弊之事沸扬时,韩志禺忧心而来,问道:“殿下,舆情难以遏止,可需我从韩家当中的高位者择出得当的人,平了这场风波?”
高瑱道:“让如月去。”
韩志禺楞了楞:“少师合适吗?”
“很合适。”高瑱语气没有过多波澜,“高骊一继位,凭他北境一派的倒行逆施和吴家的左右逢源,没有科考,韩家也迟早会被其他的政事问责,替罪人的存在便显得尤为必须。这样的人,不能是韩家中人,但必须包含在韩家一脉中,在我身畔,享我权柄,众人日见又不起疑心。如月自我入东宫就随侍左右,人微却不言轻,最合适不过。”
韩志禺意识到替罪羊从一开始就确立好了,不是谢如月,也当是谢漆。
如果是后者,不知高瑱是否还会如现在一样果断。
如果是后者,不知谢漆是否会和谢如月一样,认罪认得飞快,心甘情愿到赴死也无所谓。
韩志禺觉得换在文清宫的从前,谢漆当和谢如月一样的。谢如月在伴着高瑱的两年里,诸事常有模仿他的影子,至少在过去的四年里,谢漆护卫高瑱,除了没主动伺候到床榻上,其他都与后来的谢如月无差。
但在当下,韩志禺再次感到庆幸——幸好谢漆离开了高瑱。
幸好是更天真更易操控,且高瑱更舍得的谢如月。
韩家有此挡箭牌,确实是太合适了。
高瑱在谢如月面前落了泪,谢如月便去顶罪了,无须他多浪费眼泪,他便乖乖地进了天牢。
虽然对这难得天真炽烈的枕边人有所不舍,但这就是影奴的命,为他而死,隶属光荣。
两年科考下来,韩家敛到的资产已让他感到满意。
用谢如月换来韩家的余富非常划算,但高瑱没想到谢如月还能换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十月十四的深夜,吴家的人忽然深夜叩东宫,高瑱经久不曾与吴攸走近,闻讯觉离奇,以入虎穴之心进吴府,却在吴攸的书房中见到了许久没见的人。
近乎天崩地裂的惊喜。
高瑱看着那个被捆缚的昏迷中的谢漆,嗓子瞬间干燥起来。
飞雀一年春猎后,谢漆没有随着高骊回宫城,此后高瑱就没有再见过他。
距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年九个月,高瑱沉在理之不尽的朝政中,身边美人能人蜂拥不尽,自诩见过天地之大,能忘怀昔日的背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