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漆立即收拢在东宫的人手,然而为首的青坤忽然联系不上,鹰也消失无影,其他的影奴不够接近中枢,只能在外围打探。
短短三天后,谢如月认罪的消息传遍了长洛,他从属于霜刃阁的影奴身份被大肆传播,万民被怒火拱出热血,怒气逐渐被带偏,从礼部韩家和东宫转移到了此前一直神隐的霜刃阁。
谢如月这个名字,一时之间被外人当做霜刃阁的普适形貌。
十三日,谢漆从提前发作的烟毒中醒来,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信笺,边喝边看,边侧耳听下属们汇报谢如月的始末。
屋漏偏逢连夜雨,远在邺州的方贝贝也主动送来了消息。
方贝贝在信中的措辞小心翼翼,谈及许开仁不经意间得罪了邺州的地头蛇们,他不忍许开仁命丧他乡,询问谢漆他要怎么做,才能保姓许的一命。
药喝完信也看完,谢漆按着颈上乱跳的脉搏吩咐下去,拨出三队精锐,一队赶去邺州,一队待命救论罪当斩的谢如月。
第三队以备不测。
不久方师父飞快地进来,刚想出口的话在看见谢漆脸上出现的烟毒青纹时止住,扭头先质问阁里的医师:“阁主身体怎么还不见好?”
谢漆先前的失聪只好了一半,如今还有一只耳朵像罩着金钟罩一样,迟不见好。
方师父焦急带气,医师被一阵喝问得冒出冷汗,无助地把目光投向谢漆,却见清瘦苍白的阁主正按着自己的朱砂痣走神。
谢漆失神了片刻才抬起聚回光的异瞳,解了无辜受气的医师的围。
人刚走,方师父风一样捞了把椅子坐在谢漆近处,往常笑嘻嘻的脸上此刻乌云密布,几番欲言又止,略微稀疏的眉毛拧成了滑稽的锅勺状。
“谢如月认罪,不止是认了一己之罪,还变相地把我们霜刃阁作为世家走狗的过往之罪昭告了天下。”方师父斟酌了半晌才把话说出来,“阁主,一个普通的四等影奴,本来惹不出这么大的风波,这么重的影响力的。”
谢漆侧着脑袋:“科场舞弊一事酝酿了许久,最后推出来的罪魁祸首都会被万民憎恨,韩家狠,吴家毒,一旦谢如月带着这个罪名上刑场,霜刃阁就多了至深的污点。”
世家之中,吴家最难渗透,从前的张忘跟随着梅念儿倒戈,更是个暗地里的棘手刺,谢漆不由得怀疑吴攸对霜刃阁的动作洞若观火。
他抹了把脸,呼出长长的一口冷气:“原先我以为吴家造势科考案是要瞄准韩家,现在看民间的讨伐,或许吴攸一开始就预备抹黑霜刃阁。”
方师父老了,直到老了以后才看清了许多事,萌生了两个愿望,一是希望徒弟平安,二是希望霜刃阁健康。这个滋养生命又罪孽深重的影奴阁像是他的师与徒的集合体,他刚看到祂有一点向阳的趋势,就发现大巴掌就又把祂拍得四脚朝天了。
老人家愁得要把椅子腿掰断了:“现在连青坤都不知何踪,谢如月这事还能回转吗?”
“不管如何都先试试,我明夜带人潜进天牢,争取尽快见到他本人。”谢漆十指合拢低头,嗓音有些哑,“万一呢?前人说触底反弹,万一……”
谢漆弯下腰,额间抵在交叠的拇指上,脑子一团浆糊。
事亲尽孝,事友尽义,他想尽力,尽管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