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攸冷了声线不想跟他商量。去年长洛的两场季考被礼部动过手脚,以至筛出的可用寒门中人少之又少,今年他不打算再放任中流。
许开仁从高盛还在时就是吴家最好用的心腹,新法、枢机、筹算处处精通,又是代闺台文人之首,在寒门士子当中有不小的声望,如今在他手下身居几处职低权大的要职,又同时挂名在高骊所开的审刑署中任职,是个人都知道他假以时日前途无量。
许开仁却在这时送了一封调往邺州的书信,用脚趾头想出来的?
“值得的。”许开仁不卑不亢地以理说服,“世子,开仁对这一年多的中枢述职颇有领悟,先太子的新法之精要,或许在外州推行更事半功倍,您在庙堂高处坐镇,也是时候下派耳目到中央之下的枝干地方了。邺王外派仅是一年,一年不长,足以开仁带回一卷完善地方新法的答卷。”
“这等小事不需要你亲自下放,调配其他的寒门刀笔吏随行就够用了。”吴攸揉了揉眉心,“你要知道,你若是前去邺州,你接下来一年所做出的政绩全都隶属高沅,对你自己的前程全然没有好处!”
吴攸花费了两刻钟时间试图打消许开仁的念头,然而无论是哪条理由,许开仁总有更冠冕堂皇的义理反驳。自古文人多外柔内刚,一张口是能言善辩,一闭嘴是软硬不吃,骨头硬得全无攻克之地。
争执到最后,吴攸倦了,直接差人把他捆起来关进客房,让他再好好冷静一番,实在不行,就关到高沅的队伍离去为止。
然而他低估了许开仁的果决,那封请求调配的书信放到他眼前的同时,也有一封折子掠过他送到了御书房。
高骊与唐维一行人乐于见梁失其储,吴失其将,痛痛快快地把章给盖了。
梁奇烽一派不敢置信,尚且以为是高骊从中斡旋制衡两大世家,没人猜想是大好前途的宰相心腹自行请愿。
正月十七时,刚加封号不久的邺王颓着一张秾丽的脸跨上了离开国都的骏马,方贝贝领了侍卫首领一职护卫在左翼,面甲焊紧,只流露一双炯炯有神,颇有威严的眼睛。
高沅此行离国都,随行带的官吏士兵不少,方贝贝威严赫赫地一一扫视过,最后才瞅瞅跟在不远后方的清俊文官,收住差点破功的小眼神。
他有百般纳闷,又有千样开心。
——不管怎么说,能和许先生种一年地了!
第126章
高沅离开长洛城的前一天,托了方贝贝的信鹰送一封亲笔信进霜刃阁,信收到了谢漆手中。
信上表述的内容有些混乱,究其大意就一句话,高沅想见见他。
谢漆一目几行看完,随手丢进了储物的杂盒里,依然不当回事,只是这一次感觉到些许异样。
他查过了自己以往和高沅的联系,少之又少,不清楚高沅这狗皮膏药似的韧劲是缘何。
这股韧性或许可以加以利用,但他直觉实在不想和这位略有疯癫的邺王扯上关系,便把来信置之不理,选了高沅一行人离开长洛的夜里,带着人和鹰熟门熟路地去宫城。
这回提前打了招呼,高骊一入夜守在了天泽宫里,召了唐维两口子和张辽在天泽宫等待。
谢漆穿着一身黑衣如约而至,为了新一年霜刃阁如何配合北境一派部署而来。
一个月前的年末,大批庶族士兵投身北境军奔赴北境,以高骊的旧部亲信、新兵心腹为将,送走西境军重新执掌北境,也接过了隶属边陲震慑狄族的吴家破军炮。
派去的士兵里,还有一批将由北境边陲向内推进十三州,一点点蚕食控制西北线路上的世族。其中的世族最初是掌兵部的宋家,韩宋云狄门之后被其他世家的旁支暂为接管,随之何家又源头崩溃,里头多有浑水污泥,有拿下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