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熬的环绕宫城游行之旅持续了一个下午,辇队最终停在皇帝的天泽宫,太阳将近下山,残阳如淬冰之血,高骊才得以木着脸走下御驾,结束初入宫城的千万无形枷锁。
此刻他躲在被窝里,巨大的空虚感兜头满面,谢漆不在的四个时辰中,他凛冽地感觉到,自己并不是被恭迎进来的,而是被流放进来的。
多繁华的一座城,多可怖的一口渊。
高骊又累又饿,出神之间,一不小心把手里抓着的锦被撕裂了,绵密的棉花泄出来,一缕黏在他鼻尖,惹得他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
“殿下还好吗?”
寝宫门外传来一道怜惜的温润声音,高骊猛然一震,鼻子都顾不上揉揉,拂开被子跳下龙榻,噔噔噔地便想要跑到门口去开门。
门外的人似乎也知晓了他的意图,又紧接着恭敬问道:“殿下可需要卑职服侍?”
“需要!”
“是,卑职进来了。”
两扇怪物的巨颚一样的寝宫门打开,一身藏蓝侍卫服的谢漆在门口先郑重行礼,而后抬腿迈进来,回身如拨花瓣拢回花蕊般关上了门。
再回身,高骊已经急慌慌地扑到他面前来,张口就想叫,谢漆眼疾手快地抬手捂住他嘴巴,带着他不住后退回寝宫深处。
谢漆示意门外有许多尚不知出处的耳目:“嘘——”
高骊此前的无助在看到他的一瞬间都烟消云散,甚至好笑地觉得眼下此情此景,谢漆好像一个雷厉风行的小寡妇跑来偷情。
退到角落后,谢漆才松开手,歉意地整整高骊的衣领,小声问他白天好不好。
高骊委屈地一把抱住他,忍不住在他耳边一个劲摇头乱蹭:“你去哪了啊?”
谢漆怜惜地拍拍他蝴蝶骨,心想白天乌泱泱的一群凶神,肯定把小狮子吓到了,身边没一个信任的认识的,就这样一口气被百千陌生人围着打量着,没有失控真是太厉害了。
他摸摸高骊的后颈:“对不住,刚回宫城有些繁琐手续没办好,让殿下担忧了。”
谢漆进入宫城后因为此前文清宫的腰牌被作废,险些被打发出去。好在之前为此做够了准备,从前述职时积攒了好些宫中的人脉,加上谢如月这几天在暗中的帮忙操持,上下左右一通周旋后,终于得以在内务署取得御前近侍的新腰牌。
现在他是名正言顺的高骊近侍了。
这受惊的大狮子怎么摩挲都哄不好,谢漆只好拉着他去坐下,瞟见龙榻上的锦被惨状时哭笑不得。
“您可真是破坏霸王。”
高骊害羞地揉揉鼻子,又想伸手去抱谢漆回回神,谢漆却抬手去解开他发冠,脸微烫,轻声道:“我想摸摸您的头发,好久没有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