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榭等四人出了院子,与‘风云堂’打听了详细讯息,又合计了一番,决定先往‘霖霞寺’打听打听景熙煌被杀一事,顺道踩踩点儿,探听一些那和尚等人的虚实,方便晚间行事。
这霖霞寺在京城东南约十余里的地方,离京城并不算远,也并不是什么名寺,既非帝王敕建,亦不闻有名僧主持,唯有十余名普通僧人打点料理。寺庙倒也占得二十余亩地,算得是大庙,奈何声名不显,周遭居住之人又不多,京城人鲜来上香,更无论外来香客了,故而日子一直过的颇为清苦。直至前几年,一富商偶然间路过,上香求子,竟极为灵验,次年便生了个大胖儿子。富商大喜,请工匠修葺庙宇,重塑佛身,又添了许多香油钱,这一来霖霞寺声名大噪,远近香客皆闻名而至,每日里来上香的几近百人。这当中有求平安盼丰收的,亦有求财问仕的,当然最多的还是求子的。
因不知是否会遇到敌人动手,四人不敢吃得过饱、过咸,只挑些耐饥之物吃了个半饱,于未末时分,收拾好随身刀剑暗器,用长袍裹起来,乔装香客,混入霖霞寺。为了避免引人怀疑,粱榭四人扮作两对夫妻,牵着手,假作天气太热,褪下长袍,将裹着武器的长袍拎着,有说有笑缓步行来。在霖霞寺,似这般三十来岁的夫妻携手求子的原也不在少数,一僧人见四人说笑行来,便知又是来求子的夫妇,自少不了有些香油收入,忙迎了上去,打个问讯笑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是到敝寺还愿还是求子?”
粱榭挤出一丝笑容道:“听闻贵寺菩萨极是灵验,今日带着内人也来拜一拜,但愿来年也能生个大胖小子。”
那僧人笑道:“施主善信,菩萨必能应施主所求,这两位是同施主一起的?”说着瞥了一眼粱榭身后的李二和凤七。
粱榭笑道:“这位是在下的朋友,今日也是带着夫人一起来求子的。”说着向身后努了努嘴。
那僧人忙笑道:“怠慢勿怪,怠慢勿怪,四位施主里边请。”一边将四人让进寺门,一边伸手便要接过粱榭等人手中的长袍,不管这里佛爷菩萨是否灵验这迎客僧的态度倒是让人舒服。
粱榭忙抬手挡住,笑道:“不敢相烦大师。不知贵寺主持今日可在?”怕僧人热情过度,粱榭忙岔开话题。
僧人听梁榭称呼他为大师,脸上的粉刺都笑了出来,他极为享受的感受一番才道:“阿弥陀佛,今日衙门里来人,请主持做法事去了,也难怪,京城一带敝寺最是有名,主持他老人家佛法高深,有些身份的人自然非敝寺主持不请了。”粱榭应道:“是是是,我等也是慕名而来。”心中却暗笑:“睁着眼净说瞎话,京城一带无论名气还是规模,最大的寺庙是‘嘉福寺’吧,再说做法事好像也是净土宗的长项。看来做法事是假,景大人死于霖霞寺外,此间主持被衙门叫去问话才是真,没封寺捉人也是赖着景大人并非‘无根党’之人,走走过场简单问问罢了,若换做内督被杀,世上从此有无‘霖霞寺’还两说。”
四人一面说话,一面随着僧人进入寺院,门内右手处有张长桌,桌上摆着四五十捆香,每捆三炷。僧人一面解说烧香礼佛的规矩,一面极力推荐。粱榭等混入霖霞寺离大宅不远不近,既方便打探消息,又不宜被人察觉。寺庙人多口杂又以附近居民最是常客,熟络之下这些知客僧的消息定然灵通,梁榭本就想借机询问情况,当下拿出二两银子递给这僧人。僧人眉开眼笑,抱了十多捆香领着粱榭一行入天王殿,大雄宝殿等殿上香。
粱榭等既非佛教信徒,也非诚心礼佛,天王殿也好,大雄宝殿也罢,三尊佛中倒有两尊不识。僧人一一询问粱榭等人姓名,写在裹着香的纸条上,再递到粱榭等人手中。粱榭等在‘战魂堂’中本用化名,告知他自也无妨。但见香上写着李二,凤七,柳十一,梁大等字样,这僧人看着直挠头,恐怕将来应验时诸佛诸菩萨也不易找着这些人。
僧人看着这一组数字组成的名字,脸色极为古怪。梁榭忙道:“乡下父母不识字,多以家中排行取名,大师见笑了。”
僧人听他如此说,顿时释然,笑道:“这打什么紧,不瞒诸位,出家之前,小僧的名字也叫梁大。”
梁榭一笑,问道:“不知现今大师法号为何?”
僧人道:“小僧法通。”
法通一面说着一面将诸人手中之香点燃,作势持香,再举香齐眉,拜上三拜,插入香炉中。
粱榭等人平素所为心中有愧,此时在诸佛诸菩萨的庄严宝相前也不禁惴惴,几人用着假名,更不敢诚心礼拜,草草将香插入香炉,离开大殿。法通香火钱到手虽说是要上交给寺院的但中间捞点油水还是不成问题的,对于他们是否诚心拜佛倒也毫不在意。
法通领着诸人见佛殿即入,见菩萨即拜,大概是收香火钱收的多了,故意弄得繁琐些,好让粱榭诸人觉得钱花的值,要知道二两银子若是俭省点用,足够一个人两月的生活用度。粱榭等拜佛时不敢乱说,只一个劲的求子,可四人当中三人尚无婚配,粱榭之妻又重病在身,这也着实让菩萨为难,更何况其他佛菩萨也不开展这项业务,就像弥勒佛,听到求子估计得哭笑不得。
众人为了多探听些大宅和景熙煌之死的情况,故意磨蹭,花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方才将寺中诸佛、菩萨,罗汉一一拜完。法通累了个够呛,见好容易礼佛完毕,忙施了个礼,转身离开接待别的香客去了。
借法通之口,众人了解到昨日半夜寺外的林中确有打斗声响,寺中僧侣不会武功吓得大气不敢出,天快亮才跑去报的官,那时才知道死了的这个竟然是大内第一高手。而那和尚住的大宅则是之前一富商的宅子,一年多以前换了主人,自那之后这宅子夜间便偶尔有人走动。几个月前,突然又来了个不明身份和尚,宅子里的人顿时多了许多,此后和尚便在宅子里常住下了。再问下去,法通也只知道这批人行动迅速,诡秘,似乎懂得武功,至于这和尚是谁,这宅子里到底是些什么人则一概不知了。
梁榭一行人出了寺院,又四下里巡查一番,发现林中有几处地方的花草耷拉着,似被重物压过,几人对视一眼均知这是景大人与人动手时留下的痕迹,四人散开扩大范围又探查了一遍,果然又发现花草上,泥土中有一些血迹。梁榭点了点头,几人会意,逐尺逐寸搜查着被踩踏过的花草,看有什么发现,当然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推算着动手的人数,打斗的招式以及对手与景熙煌之间的实力差距,万一碰到了也好心里有底。
几人查了半刻,李二摇头道:“此处被人动过,足印已模糊不清,看不出武功家数与步法,地下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梁榭点了点头,的确,他也只能从花草树木的损伤中看出一些动手的痕迹,但林中的花草本就稀稀拉拉,歪七扭八的,再加上早有捕快来过,足迹混乱不堪,要看出步法武功来谈何容易。
凤七也摇了摇头道:“看柳妹的吧。”
几人之中原数柳十一最是仔细,这时也不禁摇头,但她不愿就此放弃,蹲下身在几株染了血的草旁仔细摸索着。
“我来吧。”女子的手自然娇贵一些,梁榭于心不忍,也蹲下身道。
‘啊’忽然柳十一轻叫了一声,手似乎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她慢慢摸索着将那刺手之物拿了起来。
“这是什么?”柳十一道。
凤七接了过来,在袖子上蹭掉了灰尘,原来是指甲盖大小的碎铁片,铁片边缘的茬口甚是锋锐。“像是被人砸碎的铁片。”凤七闻了闻铁片,果然铁片上有一股血腥味儿。
“是刀剑上的?”李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