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间,赫连山没精打采地坐在市内一家滚石歌厅内,摇滚乐震耳欲聋,几个穿吊带晚装的女孩正围在他旁边,把切好的瓜果塞人他的口中。T形表演台上,一个从北京来的著名歌星即将登台演出,出场费就是由他独家赞助的。开始的垫场戏索然无味,连着几支流行歌曲后,一个来自内蒙古的女歌手,人高马大,随着她发疟似的蹦跳,一撮黄发像鸡毛掸子一样在后脑勺上抖动,肚脐眼上的饰物叮当作响,惹得赫连山一阵阵心烦意乱,不由得操起烟灰缸拍着茶几骂着人。
拿命换来的坑口,就像即将到口的鲜嫩烤鸭,还没有闻到味就被别人抢了去,这口气不出来他要活活憋死。赫连山这辈子似乎就是为了面子和金钱活着,而这两样孟船生竟然一件也不留给他,使得他今后在金岛没法子再混下去。他烦躁得发狂,甚至狠拧了一旁女孩子的大腿,发泄着内心不断升腾起来的邪火。以至于身边另一个女孩儿,怯生生地把一块冰冻西瓜塞进他的嘴巴时,由于赫连山正在张口骂人,西瓜直顶在喉咙上,刚要发脾气,意外发现这个姑娘长得玉洁冰清,玲珑可人,顿时动了心,一把把对方搂在怀中,亲个不停。
大牌明星终于登场,唱的是《懂你》。赫连山不明白,那好听的声音不知怎么会从那明星瘦瘦的胸壳子里发出来,勾得他伤感起来……
紧接着,演出进入了高潮,出来一位满身五彩缤纷的裸绘女郎,雪白的脊背上绽开一朵艳丽的玫瑰花,乳峰上贴着一对薄如蝉翼的蝴蝶花。赫连山兴奋起来,拍击着手中的烟灰缸,几乎要把茶几敲碎了。
从歌厅出来,赫连山和几个合伙人上了山,进了他的私家别墅。这所别墅是他花了800万元按照美国碧华丽山庄的格局修建的,共800平方米的面积,八个主副卧室,一间百平方米的大厅。房间的昂贵不仅在于镶着色形各异的页板岩的大坡顶、大理石贴壁的泳池和富丽堂皇的灯具,而在于这栋房子依据山势的自然走向,隐形于茂密的树林之中,并在数百米的半径之内安装着闭路监控系统,是一个十分隐蔽的安乐窝。
别墅区还有赫连山豢养的一群凶猛的名犬,赫连山一生爱犬如命,淘金的相当一部分金钱用来买狗赛狗。并以狗卫护着他的领地和家园,成了金岛暴发户中一流的“犬马豪宅”。他曾以40万元重金购到一头德国优种史蒂芬尼兹犬,这只犬由几代世界级冠军犬交配而生。其头颈挺拔如削,腰身与尾部呈流线型,还参加国际狼犬比赛,获亚洲区百年内第一名。赫连山对它恩宠有加,雇人专司喂养。每到日暮时分,他的另外两头高大凶悍的牛波利诺犬被放出巡逻,间或还跟他巡视矿山。这种体壮如牛的大犬,是西方黑社会老大专门豢养的捕咬犬,其名称的中文意思便是“不择手段猎取对方”,上次他追杀咬子,逼使那家伙落荒奔逃的就是这两头猛犬。人凭狗威,狗仗人势,使赫连山在矿区具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力,连孟船生也惧他三分。
赫连山爱犬,是因为这些家伙既凶猛又忠诚。他靠拼杀开矿起家,浑身伤痕累累,九死一生,就得益于一只皮特犬的启示:那只矮小的美国皮特,虽糙皮,却敢于向一头高大的骡子发起进攻,骡子用有力的腿蹄对付皮特,而这只矮犬拼死扑咬,丝毫不惧。也因为这种犬天生痛感神经不发达,虽被踢得满头流血,仍死战不退,最后竟腾空一跃,咬断骡子的脖颈,使这头骡子倒地毙命。
碧华丽大客厅的壁炉边有一组意大利真皮沙发,应邀而至的几个股东都靠在沙发上听这个屠户似的金矿老板讲狗经,从巨轮集团专门赶来的罗海就坐在旁边一间卧室内,房间半开着门。
“现在啥最讲义气?狗!有人连狗都不如,对谁都敢下嘴。”赫连山骂的是谁,股东们都很清楚。孟船生玩弄权术窃取了他的坑口,使他怒火中烧,“咱们兄弟在这个时候要抱成团,不再受他娘的窝囊气。坑口搞了股份制,孟船生想控股,做他奶奶的白日梦。咱们各家要多投入一些,要在董事会中占优势。”
几家股东你一言我一语确定了各家的份额,又议论一番合股后的对策,便先后告辞离去。罗海从旁边卧室里走了出来,那条木腿在地板上发出弃弃的声响。
“洞口的事情咋样,摸准了吗?”
罗海说:“咬子给提供了方位,我约他两天后下洞给我踩点指路。”
“这咬子可靠吗?”
“据我看咬子心狠手毒,可胆小如鼠,他看孟船生对他不相信,就想脚踩几条船,看来不会有诈。”
“你可要防着他,这小子一翻眼儿,就变个脸,一会儿叫你亲爹,转回头就拔刀子。”
罗海拍拍木腿道:“不怕,这里有专夹刀子的棍子。”
赫连山笑了,“罗海兄弟你干得好,事成之后矿山有你的一半,他孟船生再神通广大,可人算不如天算,就这一个把柄抓在咱兄弟俩手中,可够他和一批官员喝一壶的。要紧的是一定要把矿难的位置扣死,把尸骨的位置找到,一下攥住了这帮小子的嗉子,咱们就能叫孟船生玩个屌朝上。记住,千万千万保密……”
罗海很快走了。现在他负责巨轮集团保安,回去晚了恐怕孟船生怀疑。
看看欧式挂钟的指针已近十点,赫连山让训犬员带着史蒂芬尼兹出去再转一圈,并且放出那对牛波利诺大犬,这才放心地回到卧室。从滚石歌厅带来的女人已经在冲浪池中洗了个温香软玉,正在柔软的意大利卧榻上蜷曲着身子等他。一件纱绸睡衣半遮半掩,露出光鲜诱人的大腿。
赫连山淫笑着就要扑上去,只见那女人骨碌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扭身从茶几上拎起一瓶人头马,用纤纤细指托着一只高脚杯,十分优雅地斟满一杯送到赫连山的嘴上。饥渴难耐的赫连山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女孩子又倒了半杯自己喝干了,脸庞顿时红润起来,状若桃花。
“你叫什么名字?”赫连山越发喜欢,笑眯眯地问。
“我叫罂粟。”
“那不是毒品吗?”
“可不是咋的呀,管叫你一上身飘飘欲仙的。”
这女孩子伶牙俐齿,一副高挑身材,凸凹有致,特别是那对突起的双乳,在赫连山眼前晃来晃去,看得他恨不能把对方一口吞下去。
“你这小东西,我太喜欢你了,快把这破布给我扯下来。”他劈手抓罂粟的睡衣,不料对方像条鳗鱼似的躲开,一下跳在了大床的对面,一边咯咯地笑着说:
“赫大哥,光干那种事多没有意思呀,咱们先来点有情趣的,叫‘望梅止渴’,你自己把酒倒上,我再告诉你咋办。”赫连山一时抓不住对方,只得乖乖倒上了酒。
罂粟又说:“你喝一杯酒,我脱一件衣裳,直到一丝不挂,叫你过把瘾。”赫连山咕咚一口喝完杯中酒,女人就把睡衣甩了,露出一袭鲜红的两件套式泳衣,雪白细嫩的肢体款款扭动,活像橱窗广告上的内衣模特儿。接着女人又满满给他倒上了酒,赫连山迫不及待喝了又让倒上,接连两杯,女人也脱得只剩下了贴身的蒙特娇三点式,蹦到床上跳起舞来。赫连山脚步有些踉跄,去抓那女人,可对方的皮肤细滑,像只大白蚕,几次没有抓到。
罂粟在床上笑弯了腰,“这样吧,你唱一支歌,我再脱。”
赫连山说:“你这是赶熊瞎子上架,我哪里是那块料哇,我的小亲亲,你就饶了我吧。”
“不嘛,就唱一首嘛,瞎喊都行。”女孩千娇百媚地说。
赫连山已被酒攻心,胸膛里像一股烈火在燃烧,他扯着喉咙嗥叫起来。
“朝花那个夕拾(鸡巴)杯中酒,我是牙狗那个你是母狗,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后头跟着一群(鸡巴)小牙狗……”
女人只剩下三角裤,在他眼前晃动。赫连山像只发情的野兽向床上扑去,但腿一软,跌在了床下。
女人这时说:“你敢再喝一杯,我就全脱了!”
赫连山说:“他妈的三杯都行。”接连又给自己倒了三杯酒,脚步已蹒跚不稳。他摇晃着肥硕的身躯,用手扶住了墙壁上的窗帘,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这已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动作,就是在睡觉前拉一下窗帘,看看窗外有什么动静,以防不测。
窗下灯光暗淡,靠楼角处的车道上,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孤零零地停放在那里。就在他闭上眼再睁开眼的时候,那辆车突然开动,缓缓而去。他的意识有些朦胧,脑海里却飘过一丝疑窦:他实在记不得今晚来庄园的人谁开过这样一辆车,并且车尾处没挂牌照。如果在平日,赫连山就会警觉地追下去查个究竟,可今天他实在醉得身不由己,脑海中又充满着对那床上尤物的欲念。
死神终于在他和那个女人气喘吁吁的忘情时刻降临了。
随着一声闷雷似的爆炸声响,坚固的墙体轰然倒塌,烟尘四起。楼顶的多半顷刻塌陷,未倒下的钢筋水泥像巨大的残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预制横梁,房间的玻璃全被震碎,四处飞溅着亮晶晶的细小玻璃颗粒。牵着史蒂芬尼兹犬的训犬员冲进了残破狼藉的二楼,拼命在烟雾中呼叫着主人,那只犬忠勇不贰地扒开缝隙,不顾死活地钻进钻出,悲哀地呜咽。
和严鸽一起进入现场的曲江河看到不少刑侦、防暴和消防人员一窝蜂地进进出出,顿时恼了火,站在水泥残块上大声喝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