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欲落之际。
月心瞳已整理好行囊。正待出发。
梦幽音在一旁万般不舍。
月心瞳对梦幽音点点头。没说话。出奇安静。
梦幽音亦无言。
月心瞳步出。
梦幽音陪着走。
灿烂而温柔的光线,充斥大地。
两名女子,一步步走着。
月正迈向生命另一个起点。
梦却已是圆满。
梦幽音开口:“师父已提点过幽音。关于月姊姊和云哥哥的事,幽音其实不用多言。这样子,对你们都好。也许是罢…师父穿过浩荡人间这么长久的岁月,相信经历了无数幽音没办法想及的波折和星霜。或者师父他老人家看得比我更深入、也更真切罢…只是,幽音没法子就这样放弃。所以,我自个儿决定。只要再一次就好。这一次之后,幽音会开开心心接受你和云哥哥的任何抉择。只要再一次!因为,幽音始终深信,姊姊和云哥哥是最棒的一对儿。所以,姊姊别怪幽音絮叨。这是仅有的一回儿了。”
月心瞳一语未发,走着。
梦幽音并不气馁,“记得月姊姊曾经和我说过公公的话,‘别嫁鸡随鸡,只懂得为自己所爱的人,傻傻付出、痴痴等待!’对么?姊姊的公公,是这么说吧?‘因为,等待和付出会把你推入自尊戕灭、万劫不复的地狱。’公公的意思,是要姊姊重新体认身为女子的悲哀和新生。女子并不一定要付出和等待。公公的话,幽音很佩服。因为说得真好。只是幽音这么想,姊姊,你何尝不是被公公说过的话,给束缚住?你为什么不向云哥哥,说出你的心底话?为什么呢?公公说不要傻傻付出、痴痴等待。然而,那并不代表可以不费半点心力,就让降临的真爱流逝呀…”
月心瞳巧纤的脸庞,于落日之下,显得绝对灿烂美艳。
梦幽音继续她的努力,“云哥哥看见的你,也许刁蛮、任性,爱干涉他,可这并不是真实的你。你是更温柔的更明亮的更纤细的女子啊…为何姊姊总要故做坚强?为什么?姊姊老想着不当被动女子,而主动地接近所爱男子。然而,你并没有让云哥哥懂得你的主动,含有多么大的智慧和决心啊…除了行为的主动,更应该有意识的理念的沟通的主动。不能一味的等云哥哥来探寻你、懂得你呀…这样子,云哥哥的压力太大了,不是么?姊姊的确没有痴痴等待,很主动地向自己所欢喜的人表达了。可是却没有更深沉的开放,让两人融入彼此的生命。姊姊亦没有傻傻付出,所以彷佛到了该放弃的时候,你就放弃了。然而,你并没有让云哥哥真的懂得你。或者──或者,幽音现在的一席话,其实就违背公公说的,‘善意和关怀也就是最大的恶意和伤害’。然而,姊姊,试着再一次努力,好么?难道,你对云哥哥的欢喜,不足以再努力一回?”
月心瞳停下步伐。
倾颓的日光,以沉重的姿影、灰暗的色调,掩上月心瞳。
梦幽音张着期待之翼的双眸,紧张地望着。
“幽音──”月心瞳说话了,“错过的,始终是错过。”
“不!怎能这样说?云哥哥就像天际一朵清闲自在的云。姊姊怎能冀望他来贴近?来了解你?更何况,姊姊总以最坚强姿态,表现自己。你从未让云哥哥明白过你的软弱啊…”
无限的疲惫──“他是云,清闲自在。难道,瞳儿就得委屈自己?瞳儿的坚强,就是软弱呀…因为很软弱,所以要装得更坚强。他如果想明白,就会明白的。可惜,他并没有。”
“这不是很无谓的自尊吗?为什么是委屈呢?对自己所爱的人,彻底坦白,无论是软弱或者坚强,缺点、优点,都不加以掩饰,这样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至于云哥哥没有想明白姊姊,幽音觉得不公平。因为或者云哥哥根本无从入手啊…”
“………”
“公公的主动,并不是这样的啊…”
“嗳…别说了。”月心瞳累得很。
“不,我要说。幽音想说。公公希望姊姊彻底体知自己心意,再去决定未来。而不是无谓的坚持。对所爱的人示弱,有什么不好?为何要逞强?为何?喜欢他,就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啊…不单单只是采取让人混淆模糊的方式,不是么?月姊姊总是这么抢眼、这么坚强。然而,为何却受缚于公公的想法?为何?这样的你,会一直失去真爱啊!”
“妹子呀…你有没有想过为何要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儿?”
“幽音过去总以为由于彼此欢喜。可是现在明白还有更高的东西。”
“嗯 ̄音音会否跟姊姊一样,都认为是生·命·之·缺·的·补·原──瞳儿呢…是这么想的。跟自己爱的人──所谓幸福波漩,就是这么一回事罢…我离开,并不是无谓自尊。而是坚持生命之道。专属于瞳儿的生命之道。我想爱的人,是能够接受──百分之百月心瞳──的人。被我所爱的也是。瞳儿希望那个人也是原来的、既有的他自己。没有丁点儿勉强。瞳儿和他在一起,好自然便能填满彼此的空虚和寂寞,得到超越人生苦痛的温暖和慰藉。不需要好违背的改变,或者迁就。瞳儿欢喜的,正是一个未经任何更动,却能适切贴合瞳儿生命的他。云飘不是。他不是。我不是他的。他也不是我的。知道这一点,就好够了。真的好够了。总有一日,瞳儿可以遇到──瞳儿这么深信着。我──深信可以和生命中该邂逅的人,于合适的时刻,以最好的面貌和他邂逅。瞳儿真的这么相信着。音音,你做得已够多了。姊姊好谢谢你。真的──好──谢谢你,音音──”
“瞳儿──姊姊──”
“姊姊也该走了。好好和大铁块生活下去,好吗?”
“嗯…”
“你会是幸福的!你一定会好幸福的。一定会一定会──好幸福!”
“侠者庄”大厅之上的屋瓦。
一个懒云似身影,正斜倚着。彷佛在享受昼日仅余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