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谄媚的说:“还要请大老板指教指教!”
“是吗?好吧…那老夫就恬不知耻的来上一段议论。这可是老夫活着这么些年下来的心得呀…‘人言’之好,是谓‘美言’;‘人言’之恶,是谓‘流言’。‘美言’使人如日中天、浩荡匹靡。‘流言’却足以致使一切尽皆毁于一旦、悉数覆没。这之间的分别,不可不慎。尤其江湖中人,更加好名。而‘名’一字者,来自于‘言’。‘言’之好坏,便可定决‘名’之优劣。‘流言’若烽火之燃,稍有不慎,春风一生,必势燎原之势,绝不可挡。而所谓‘百好一说,一坏千传。’说的便是,要是好的事,不做个百来件,是不会有人去说的;而要是坏事嘛,则──哈哈,不经意间的疏漏,做了件坏事,就有百千人去传论之。这就是所谓的人事呀…比方、嗯嗯,要比方什么来的哩…嗯,对了,就拿凌心来说,他的声誉,如今在江湖底,可是响当当的第一把交椅。这固然是由于他侠心义举、善事做尽。但另外一方面,很重要的是,凌心懂得维续自身的清誉,绝不沾污到自己。但是嘛,如今──”
意有所指。意味深远。意态模棱。
宇凌心听得明白。他道:“爹是否有什么要对凌心说的?”
“这嘛…”朱殿搔了搔他那灌木丛似的发,“凌心果然巧智得很。老夫确然有些言语想与你说个明白。不过呢…咳、咳,老夫也不愿意给人过度涉入的印象。只是,近日总有些风言风语,在老夫耳傍旋绕。也不是怎么在意。只是,总有些挂虑。”
“爹您老怎么和我客气起来了。有话但说何妨。”
“是嘛、是嘛,老夫还在想以凌心的胸襟,相信定会虚心受教的。总之,那么,咳、咳──不知凌心可听闻过前些日子,嘿,关于[魔]重出江湖,且与《侠帖》四大高手‘铁云香幽’相会之事?”
“是。凌心清楚。还是我私下特别请托‘幽’再履江湖的。不知怎的?”
“咳,亦不知哪儿传出的消息。嗯,是这么样的。据说,咳、咳──对了,何以凌心不亲自出手,却要委请超凡脱俗、不入尘俗的[幽然谷主]梦殇情?咳,这未免委实太过奇怪罢。”
宇凌心无语。完全地静寂于座上。时间似乎停止了。无生机的木偶。
某种确实而无声的威严,真真切切,旋风于厅堂之内。
冷飕飕的,就连朱殿如此见惯大场面的人,亦不禁的心寒起来。
半晌──
他说话了:“凌心曾有明确的意向表示,我绝对不与‘魔天纵横’动手。绝不!”
“是、是。咳,老夫听说过。嗯,听说过。只是,老夫可不明白了。以凌心的实力,难道真的惧了[魔]不成?这可没道理,同样都名列武林四大宗师,彼此的高下,不经比较,又怎会晓知?江湖上对此,可是议论纷纷。当别人问及之际,老夫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这个做老丈人的,脸上可有些挂不住。凌心你总得说出个理由来,好让老夫有些明白。”
宇凌心面庞上悬着的,还是先前谦谦有礼的模样。但脸目之间,似有些模糊。那般的模糊,便恍若漂于大片山岚云雾之中的尖棱石岩。热气──氤氲。冷冷的胶胶的濡湿的气体,挤满着空间。
锐利的寂静,深深、深深的根植着,像是藤蔓伸延式的意欲,爬入耳洞。
忽然,外头远远传来一个清晰的话声──
“敢问,宇凌心宇大侠可在内?铁毅特来请好!”
宇凌心旋即告罪一声,“是铁少侠,爹请少候!”立迎出去。
同一时间,那种细细琐琐、直钻入耳内切割的──安谧──痛楚,悄悄化去。
临走之前,宇凌心眉间一蹙,又一舒,像是乌云尽去、天心开阔。
宇凌心走了之后,朱殿的脸,直像是翻动另外一个版面。阴沉如厄夜底的兽物。这糟老头眼露暴光。暴狂式的精光。凶猛无俦。独霸之尊。………似乎直到这一刻,他的某种“真”面貌,才涌了出来。纠结于朱殿脸上的狰狞肉块,杀气森厉──风雪埋葬了一切。他紧紧咬着自己的指甲。紧紧、紧紧的咬着。眼光杀人式的烁着;犹如纵横沙场的大将之眸,凛然而傲──狠、狠、狠。
他似乎在想些什么………
第二章幽音
外头,铁毅带着梦幽音来到“侠者庄”。自从“魔惊血夜一战”后,他便与云飘、月心瞳分道扬镳,各自往赴该去的目的地。铁毅、梦幽音为告知[侠],[魔]已重出江湖且不久必寻上他而报讯来的。至于,云、月两人则是秘密的返回“无极居”。
铁毅和梦幽音这一路下来,总算让铁毅对梦幽音的手语,有初步的掌握。虽则,并不是那么流畅了解。但总之,一般生活上、意见上的沟通,大抵不是问题。而铁毅亦逐渐适应了,神情体态如许像着梦殇情的女子,相随在傍。
梦幽音小心地将两人的关系,维续在某种不远不近的距离。她不特别的倚赖他。但也没有跟铁毅疏远。梦幽音明白对铁毅而言,“她”显然是个稍一碰触,便会激起狂烈痛楚──火的烙印般,爬在心坎底──的殇痕。似乎是相当灵巧的女子啊…
“侠者庄”在望。占地宽广,初初一看,竟像是无限阔然。但其实不然。只是这“侠者庄”建于半山之上,云雾终年缭绕。以致于颇有登巅而小天下之势态。攀山之人,到了此处,由下而上仰望之,自会觉得一份慑压之情,漫天淹来。取地之巧妙,有出于斯!?并且,“侠者庄”外,有两头雕龙绕梁盘柱,乍看直欲破空袭来,更添天威,绝然非凡。此外,门上的匾额,飞飞若离的四个大字“侠者无敌”,更把这“侠者庄”的气势,点缀得风风火火,犹若天上神宫。
铁毅上前拜过守门人,道:“请兄台代为转告,铁某欲见宇凌心宇大侠!”
守门人客气的道:“是。能否请少侠写下名姓,好让我禀知敝家主。”
铁毅正待回应。一旁却有个粗暴的声音,任意截断两人的对话:“小子你要见[侠]?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侠]是你随随便便可以见来得的?莫说就算[侠]或者肯大发慈悲见上你一面。但如今,我家大老板在内和[侠]叙叙事儿。又岂是你这等人能打断他们两位大人物的聚会?去、去、去!快走了罢。还是别丢人了。走了罢。看着,着实碍眼。”
粗莽的声音,来自于蹲距石阶上一名袒胸露腹、汗水淋漓滑落的汉子。
那守门人连忙劝止道:“朱兄,快别这末说。来者是客。你──”
“我?我什么?难不准我说错来的?小老弟,你又何必对这些闲人这样客气?”
“不、不,话不是这样说。我家主人再三对我等强调,绝不能怠慢任一来客。朱兄你这么做,会为难我。到时,若让敝家主知晓,小弟难免要领受一顿责骂。还请你退下。让小弟好生招待来客。好不?叨烦你了。”
“嘿…小老弟啊,你也太不知变通。如今这里只有你我,谁又能知道?放心!”
“不、不。朱兄,你──”
“狗仗人势!”铁毅沉沉的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