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婧抚着那副画卷早已卷曲的下摆,眉目闪过一丝阴狠,她绝望地抱着膝盖。
晏闻看着她那股尘封多年的滔滔恨意涌了上来,最后化作一句怨毒质问。
“那你又知不知道,当年入主留春台的人本该是他的母亲周氏女?”
祥初二十年末,皇帝于京郊狩猎得一只尾羽泛金色的孔雀,一时间被史官当作天降吉兆。于是那一年,金陵城中也顺势风靡起了苏州府制造司上贡的鸾鸟花样绣纹。
据说带着这样绣纹香囊的人可保一生顺遂。
当年京淮名门以赵氏沈氏为首,为求吉祥顺遂,赵沈两户人家都从宫中请了苏绣师父来教自家女儿女工,于是乌衣巷里巷外能搭得上关系的人家都想尽办法将女儿送进两府学艺。
周家算不得什么大官,周家老爷不过是个小小布政司使,却有一个因美貌名动金陵的女儿。
周皎性格率直,又有怒斥登徒子这样的好名声在外,沈家次女喜欢这样脾性的女子,说什么也要邀她共同学艺。
于是,十七岁的周皎在沈家的绣房周皎头一次见到了同为十七岁吴惜音。
出身医门的她是沈家看在吴氏曾给皇室看过病的份上硬塞进来的。
她在绣房身份最末,脾气最软,宫里的教习都惯常忽略她。何况是被娇惯坏了的世家女儿们。她们长于内宅,最看不得一副弱风拂柳的娇气模样,都觉得那是上不来台面勾引男人的手段。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小姐们只管围着家世好名声大的沈周二人,懒得与吴惜音多说一句。
吴惜音也知道自己并不讨喜,总是绣完绣样就默默呆在角落,一言不发。
直到周皎走上前去,满目艳羡地夸了一声她绣的凤凰。
一针百花灿,凤衔牡丹来。
吴惜音望着她,被冷待多日之后,她突然就落了泪,周皎慌了,连带着整个绣房的女儿们都慌了。
她们实则天性不坏,只是生于高门,惯了身份伦俗那一套做派,真把人欺负哭了还是头一遭。于是那个下午,女儿们轮番劝解,总算将人哄了个安静。
从那之后,吴惜音似乎赖上了周皎,自己做的点心,亲手绣的花样总是第一个拿给周皎看。
周皎出身不高,也明白她的局促不安,故而总是带着她与其他姑娘们玩成一片。
怀春的少女年纪,相互之间总绕不过金陵适龄的公子少爷,彼时最出名的当属御史台梁瞻世的长子,小梁大人梁康,尚未婚配的十四王爷和十七王爷,最后才是乌衣巷定侯府的小侯爷祝襄。
这四人且不论才学人品如何,都有光凭天赐一张容颜就能叫世家女子羞怯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