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闻今日应当是休沐,只着了身轻便长衫,见他进来面上是带着笑的,可祝约总觉得那笑容里要多不情愿就有多不情愿,就像是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来的一样。
他不是自讨没趣的人,在对面落座后,直截了当道,“晏大人到访所为何事?”
晏闻来之前已经有了被他奚落一顿的准备,那日国子监外应松所报是他心里的一道坎,祝约总觉得他在试探定侯府,唯独不肯相信他是真的担忧。
如今真的要来试探,满腹打好的草稿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祝约看着他久久沉默,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恍然道,“求姻缘出山左转月老祠,下官惶恐,还还未对大人道一声恭喜。”
“不是来求姻缘。”
晏闻看他这副风淡云轻,总觉得其实对面这人浑身的刺都立了起来,巴不得他赶紧说事儿说完滚蛋,心里莫名涌起一阵烦躁。
他从没见过祝小侯爷对别人这般冷血冷情拒人千里的样子。
“你明知道救谢原会跟圣上生了龃龉,怎么就不听劝呢?”
若论同窗共事的情谊,他深觉自己已经尽了力,再看祝约也实在忍不住,微恼道,“现在好了,从前我关心你你说我在试探定侯府虚实,现在圣上真的叫我来试探了,你让我如何跟他说?”
“晏大人这样说,不是已经认定是我所为了吗?”
祝约坐在原地抬手添茶,仿佛不想理会他这副失了气度的尊容,“晏大人升官之日我就已经跟你说过,我心里想救他,没这个能耐罢了。”
晏闻皱眉看他,“你觉得圣上会信?”
祝约手中一顿,仍旧不动声色。
“诏狱走水?亏你想得出来,还把脏水泼了徐逢一身。”
晏闻坐不住了,他起身扶着竹案,诚恳道,“事情已经铸成,谢原在你手里务必保他全须全尾,至于圣上那边我会周旋,不会波及到定侯府。”
提及定侯府三个字,祝约终于肯停了倒茶,抬头看他。
闲亭道人很会煮茶,茶水沸而不溅,半晌过去依旧温热的茶水顺着杯沿缓缓往下,祝约的心脏却一点一点的冷下来。
明面上字字句句都是关切,暗地里已经给他定死了罪。直言试探看似坦诚,实则心都偏到了皇城司里头。
他忽而有些想笑,世上怎么会有晏闻这样的人?
转念又了然,忠君之臣,帝王心腹,每一步皆为皇室又有何错?是他太过苛责,其实定侯府的死活于他而言和今日的谢家并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