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苍凉,不见百年前诗卷剑气——
呜呼荒凉,谁能醉卧沙场——
呜呼凄凉,都付与浮沧!”
一曲终了,满城寂静。
唯有那浮沧二字久久回荡,不肯停歇。
万盏灯火轻易不肯灭,只等绕梁声音彻底消散,确定没有后续这才陆续熄掉。
红衣戏子低头不语,膝上素琴铮铮回荡,城上城下,看客逐渐稀疏起来,置若罔闻般失了魂魄,行尸走肉一样各自散去。
盏茶功夫,人烟散尽。戏子尚未离开。
只等萧易回过神儿来,才发现这绝世美人儿低头抚琴,沉默着以手掩面,沉闷地咳嗽两声。
“此曲何名?”萧易嘴角扯了扯,实则猜到三分,不由开口问道。
戏子置若罔闻,只是在沉默中收琴,转过身去不看红木楼方向,只待一阵清风从背后把红色面纱抢去,美人儿早已消失无影无踪,才留下一句回响。
“浮沧。”
老段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只看到萧易伸手抓住飘来的红色纱巾,叹了一声。
“好一个浮沧歌。”
方才一曲,几乎道出人间百态,古今万象,萧易怔怔看着手上的红纱,居然有一抹血迹染过,只道那位惊艳美人还是个病秧子?
笑了笑,安道,“老段,明日渡江。”
第六章 龙首十八槊
百年前,神匠墨班未生之时,渡淇江难,难如上青天!
如今龙首槊舟飞扬恶浪,只要不捡雷雨时节,渡江绝无危险。
纵然如此,以淇江宽度,两岸难相望,渡江亦要一个时辰。
洪流城码头无数,停泊船只一眼望去难以数清,密密麻麻随江水上下波动,尤为壮观。
只见一艘翻着青色新漆的皓首巨船缓缓启动,十八槊缓慢转动。
船头站着一位裹着红白呢子大衣的少年,唇红齿白,貂绒雪裘,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生的一副俊俏模样,身后寸步不离的跟着两位笠帽客。
自然是萧易,小皇子俯视江水,沧浪黄浊,十八槊两边排开,龙舟起行,居然感受不到太多颠簸。
“墨班大师得生,乃人间百年大幸。”小皇子偏立在舟头,有寒风吹过,红白绒裹得更紧了三分,已经是四月中旬,呼出的气在大江面上居然还是白色,可见江面寒意非同寻常。
“殿下,一百年前乃是黄金盛世,无数天才宗师应运而生,”老段看着龙首十八槊飞速前行,感慨道。
“单论武道,如今九品高手罕见,一张天榜便是列尽天下豪杰。一百年前,怕是那位都不足以跻身天下最顶尖的高手。”
萧易微微来了兴趣,老段嘴角草根微扬,神采有些变化。
“不说那冠绝天下的风雪银城城主,单单是白日飞升的传说人物,都出了好些个。墨班造出巨舟之前,两岸来回渡江全靠传说里那位神仙一样的摆渡人。”
萧易阅遍野史,自然知晓,春秋年前,淇江中段最是难渡,绕道需多行百余里,方能到水势平荡处渡江。可唯独有一人,一蓑衣一木桨一孤舟,来回穿行如梭,渡客只看缘分,不论善恶,渡了不知多少人,有亡国的西楚霸王渡江后重整旗鼓,有逃命的年轻俊彦借此逃过一劫。
书中并未写多此人其他事迹,只道此人一头白发及地,每行只渡一人,那位摆渡人绝不开口多说他话,只一句上船否,若是不答,便再无上船机会。
霸王重建西楚,派有心人去淇江寻那位救命恩人,却丝毫不见踪影。萧易也清楚,自己那位父皇在淇江之约停百槊巨舟于江心,派出无数高手搜寻江面,却找不见那位摆渡人。
那位摆渡人,的的确确存在,也的的确确不是凡人所能遇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