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须臾,赫子钱蓦地沉声一喝,声势惊人。
立于其身后几步远的罗拔立时自沉思中清醒,从旁边沉香木桌之上的玉匣中取出一株灵草来,只见这灵草青青翠翠,根茎俱全,上下罩着一层炫然的清光。待赫子钱随手一指,隔空起出炉盖,便将这一株灵草投入丹炉之内。
随即,赫子钱不断地报出各种材料的名字,罗拔一一取出,一概投入丹炉之内,其中多是些十年份的灵草,还有一些妖兽的精血与骨头。对于这些材料,罗拔早已熟悉无比,倒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罗拔望着丹炉中火焰熊熊,不断发出噼啪的爆鸣声,不由心道:难怪说炼丹是最最败家的行当,这一炉药材,怕是不下数千下品晶石了,就是把自己给卖了,也值不了这么多啊!自己辛辛苦苦,一个月也只能赚个五块下品晶石,这要是一炉报废,那抵得上自己多少年的苦工啊!当下咋舌不已。
罗拔之前也伺候过不少炼丹师,但炼制的大多是些普通的无品级丹药,比如培元丹,养心丹之类的炼气期丹药,用的大多也是些一两年份的灵材,像眼前这般大手笔,还真一次也没有见过。
要知道灵药种植殊为不易,十年份的灵草,就算太华宗家大业大也没有多少库存。若是报废了,那该多可惜啊!许是平日与灵草朝夕相处,深知培育之难,反而见不得这些珍贵的灵草被糟蹋了。故此尽管不是自己的东西,罗拔还是有些心疼了起来,暗暗希望赫师叔能够成功。
况且,凭心而论,这老是黑着一张脸的赫师叔虽然脾气有点古怪,喜怒无常,但可从来没对自己发过什么脾气,最多只是冷着脸训斥几句,可比那些欺凌自己的同门弟子和蔼可亲多了。
炼丹之时,切忌分心。因此赫子钱稳坐蒲团之上,双目微阖,神识外放,一丝不苟地以控火之术操纵着丹炉之内的火焰。
罗拔也不敢乱动,只是坐在那儿,怕发出响声来,惊扰了师叔,那样的话,可要无故惹来一顿责骂,纯属无妄之灾。
第2章 罗拔
朝阳升起,驱开山间的雾霭,阁楼外一片朗朗晴日。时值初春,山花烂漫,香气醉人,青竹峰上下风景大好。
大殿之内,阳光已经照亮了半个房间。安详宁静,只有偶尔传来的,丹炉之内灵药被灼烧而发出的噼啪声。
丹炉之内,火海翻腾,影影绰绰,红艳艳的火光映得赫子钱那张黑脸一片通红,像极了喝醉酒的猴脸。他的神色凝重,拧着粗大的眉毛,一刻也没有放松过。
今日这次尝试对他来说,无比重要,容不得分毫的差错,即便以其素来沉着的性子,亦有些忐忑紧张。况且,人级丹药殊为难炼,比之无品丹药繁复冗杂了不知几倍,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虽此前已得首座传授经验,详细讲解,但此刻心底仍是无必成的把握。
罗拔安安静静地跪坐一旁,心思有些散漫,一会儿看看赫师叔,一会儿抬起头望望大殿顶部,研究一下殿内的结构,或是从大开的窗户眺望远方,不时地神游天外。
他想起了自己的从前——
他本是大陈国安山郡罗家村人,普普通通的人家,祖祖辈辈都是垦田种地的农民,也没出过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然而,到了上一辈,家族的命运却出现了转机——他的父亲被仙门太华宗选中,成为了正式弟子,踏入无量仙途,连带着整个家门都显赫了起来。
其实,父亲这个概念对于罗拔来说,极其陌生,因为从他记事以来,便没有见过几次,每每想起,脑海之中只浮现出一个朦胧的形象。对于他来说,这更类似于一个空洞抽象的概念,就如同母亲一样。他的母亲只是个普通的凡俗女子,听说在生下他的时候便难产而死,连个可供回忆的形象都没有。
可以说,罗拔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孤零零地长大。
本来因其父亲的地位,家中颇有些财产,在城里拥有不少商铺,还雇了几名佣人,过得也算殷实,然而在他八岁那年,父亲的死讯传来,本来平静无波的生活一下子发生了改变,那些原本对他毕恭毕敬的亲戚邻居全部变了一个嘴脸,暗地里觊觎着他不菲的财产。
尤其是他的大伯与婶婶——如果要罗拔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两个人,那就是虚伪。
或者,恶毒更为贴切。
在他们面前,罗拔感受不到任何血脉的温情,看到的只是丑恶的嘴脸。在他九岁那年,经商失败并欠下一屁股债的大伯与婶婶合谋,借着罗拔年幼,需要有人来照顾的名义,堂而皇之地霸占了父亲留下来的大宅子,并将一切财产据为己有,更将罗拔挤到了一间小破屋里。从此,罗拔便在那度过了难熬的五年时光。
虽说对外宣称只是为其代为保管,一待罗拔成年便交还,但是这么多年下来,罗拔早已看透,这两个鸠占鹊巢,尤能心安理得的家伙,表面仁义,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龌龊。
到嘴的肉再让他们吐出来?那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