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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刮的是北风,天不助我。但终究要逆天而行。
我左手中扣了两枚石子,翻手疾弹,恰恰打中二士兵的下关穴,激得他们张口。右手两粒药丸紧随其后,直直奔进二人咽管。
说是药丸,其实是用些八角花椒之类辣麻的香料制成,入口即化,烧得二人捂住喉咙咳嗽不止。
虽说这样一来他们说不出话,但咳得惊天动地也引人注目。我足尖一点,往身旁帐上一踏,帐子不知是牛皮还是羊皮制成的,甚好借力,我三两步跨上帐顶,顺手从怀中摸出火折子与一管炸药,从此帐飞身到草料帐顶时一把点燃引线。
从飞石打穴到我跃到草料帐顶,不过电光火石一霎间,二位士卒还未反应过来,只瞪大了眼,一手扣喉咙,一手指向我。
我道:“小心了。”
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成朝话,从帐顶倒挂金钩,一手推开皮帐帘子,一手从帘缝中将炸药丢了进去。
我松了一口气,不敢耽搁,立时又提气往远处跑。
二人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边嘶哑着喉咙大叫,边追了过来。
东南也有喊声,想来是义父那一支巡逻队到了,思考方位费了些时间,还是没有躲过。
不知其他九人情况如何,我此时直接往西边地道跑就是绝他人生路。我索性乱跑一气,指望能甩掉追兵。
竹枝身法变幻多端,我使出浑身解数,察觉和追兵的距离越来越远,不由有些窃喜。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一些,我听着爆炸声,想到了一些细节:离位属火,巽位属风,风添火势更旺,这真的是巧合吗?阳宅风水上有讲究的,四合院门设在东南,就是取巽位顺风顺水之意,而官属火,门开南方也属火,又有官运亨通之意。可见古人于细微处见文章,但朔荇这个北方民族讲不讲究这些我不清楚,义父这个成朝人,恐怕是熟识这些门道的。那这个方位选择,就是图个好兆头?会不会有其他暗示我的意思?
朔风一刮,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不禁自嘲有些魔怔了,来到这个时空受了些言语上的教训,就要把旁人无心之言再嚼三遍——多累啊。
我一个念头还未转完,耳听得前方传来脚步,心下暗道“糟糕”,脚步一错,就要躲进旁边的帐后。
谁知此时那帐帘子突然掀开,我慌忙加快脚步,只求从帐中出来的人当作眼花。不料那人动作比我还快,伸手一抓,就托住了我的手肘。
我切身体会了什么叫“掣肘”,另一只手挥拳去打她面门——我这才看清那是位妙龄女子,长袍窄袖彩头饰,却是成朝人模样。
那一拳她避也不避,只伸手贴在面前晃了晃,又指了指自己。
我觉得有些蹊跷,堪堪收了力气,才没有打到她。她这时又拽着我的胳膊,把我往帐里推,推的时候动作亲昵、笑容满面。
我听见追兵脚步声近,只好随她入帐躲避。进得帐来,只见她一指胡床底,眼含歉意。
想来是没有恶意。我心中有个猜测,此时不便多问,只冲她一拱手,滚身入了床底。一个箱子被推进床底遮挡,我闻着略带膻味的空气,反倒松了口气。
没多时,有人入帐来,操着一口生涩的成朝话问道:“哑娘,你见到一个男人没有?大约这么高,穿着成朝的衣裳。”
我没有听到回话,那人又问:“真没见到?”
那人接着说:“我们需要检查,陆突屯会理解的。”
继而刀柄拍打声响起,恐怕是那人敲击室内陈设,在找有没有我的踪迹。
我刚落下的心又吊了起来,周遭很静,我侧着头趴着,胡床虽说比南边的高些,但一个成年人容身还是显得逼仄,四面被困的密闭感在寂静中会使人产生空间收缩的错觉,而越来越近的钝声敲击,更好似催命号角。
我屏住呼吸,暗暗祈祷那人不要挪开箱子检查床底。
靴子的声响停在箱子另一头,我捂住口鼻的手紧了紧,只听那人道:“箱子怎么在床底?”
一段漫长的寂静过后,那人说道:“你是说,成朝人的习惯,这是陆突屯放的,你搬不动?”
那人又道:“这样啊。”
脚步声渐远,我刚松开手,突然脚步声一转,箱子被狠狠一踢,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在床底狭小的空间一荡,弹到帐上又回弹,震得我一抖,又死命压制住了惊呼出声的冲动。
那个箱子恐怕是真沉,这般用力地踢踹,也就移动了一厘米左右。由此看来,哑娘的力气,没有她表现出来的小。
这回脚步声是真的走远了,过了一小会儿,哑娘才挪开箱子,把我搀出来。我这时也差不多明白了,哑娘是真的哑。
我低声问道:“我义父……”
见哑娘对我的亲热劲,恐怕又是一个旧识,想来朔荇军中哪有那么多成朝人,多半是跟着我义父的。
我诈了一下,哑娘就拉着我的手,在我手心里写道:阿浚没见到大人?
我心知猜对了,确定了她的身份,我也不便久留,便道:“见过了,我要走了。”
她又写了些字,我忍着痒意辨认:外有追兵,再躲躲。
我道:“躲不得,刚才多谢你,只是有一句话说得不妥,你说床底放箱子是成朝习惯,但成朝床低矮,哪有空当放箱子?那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怕他琢磨后杀个回马枪。”
哑娘闻言一愣,眼神变得慌张,盈盈落下泪来,手忙脚乱地写道:对不住对不住!阿浚我太笨了,我当时心急,没想到……那你快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