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个年轻英俊又事业有成的男人说话刻毒得很,至少仅有的几次交锋,被对方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堵得说不出话来的人好像都是她。若是谁当了他的女朋友,不是习惯逆来顺受,就是已经修炼成忍者了。叶念在心里默默地反驳。
陆晴比较迟钝,这时才有些反应过来:“林副理?他不和我们一样是实习生?”
杜晓杜鄙夷:“实习生?实习生哪有这样的姿色和身段?尤其是加完夜班的样子,除了惨不忍睹再找不出别的词来。现在也快到年关,你们不久就能经历了。”
叶念立刻投其所好,虚心求教:“那怎么样才算是有姿色,有身材的好男人?”
说话间电梯到了,人潮涌进拥挤的空间。杜晓杜挨着叶念,兴致颇高地为她传到授业解惑:“只有一张脸能看的男人那是小白脸,更重要的是身材,要高挑,肩宽腰瘦看上去就会很挺拔……当然还要会赚钱,决断,专一……”
杜晓杜说得起兴,电梯间里的还未达到标准的男士的脸色则越来越尴尬。
幸亏电梯很快降到一楼,大家纷纷拥向公司的班车。奕新在两年前从市中心搬到新城区的新址,为了减轻员工上下班的压力,还在新城区安排了员工宿舍。
实习期有地方住,公司补贴餐费,外加基本工资,早晚还有班车接送,叶念对这样的福利相当满意。她刚踏上班车,忽然觉得气氛不对,只见大家都往后面的座位挤,倒是前面第一二排还是空荡荡的一片。
这算是什么情况?
叶念很快发觉第一排靠窗的位置上正施施然坐着一个人,确切说是最不该出现在班车上的男人,又可以定义为杜晓杜口中“有姿色、有身段、肩宽腰瘦很挺拔的”的男人。
那人转头看过来,微微一笑,彬彬有礼:“你们不坐?”
陆晴只当对方客气,立刻没心没肺地答应:“那还要说,当然坐了!叶念,你坐过去啊,没有其他连着的两个位置了。”
都是成年人了,又不一定还要两个人连着坐成一排吧?叶念几乎被硬推过去,只得在林修身边的空位坐下。
林修看了两人一眼,随即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班车启动,渐渐车速提升,窗外的景物也飞快地倒退:钢筋铸成的跨江大桥,江面被夕阳映成一片胭脂色,远处汽船的鸣笛声悠悠长长,略带腥味的过江风从半开的车窗里吹进来,带来些寒气。
叶念抬手将吹乱的头发拨回,顺手将外套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扣上。
林修依旧望着窗外,却轻轻将车窗合上。
记忆中的留有叶念这个名字的夏天都是光影明灭而晦涩难言的。
林修还可以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日在省立图书馆后见到叶念,他去借书的频率陡然增加。其中心情却已经完全记不得了。只是在走过西文书架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往右边看,也总会不期然看见同样一个身影坐在同一张桌前。
桌面上堆积的参考书越来越多,多得好像要将她淹没在其中。
她便是以同样的姿态翻书、做题、思考。
叶念光洁的手腕上纹着一只黑色的、破茧而出的蝴蝶,这是原本没有的。一中校规严厉,对于纹身染发奇装异服等有些出格的行为从来都是坚决抵制。
林修也很想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理智上来说,不该在无关的人和事上花费太多心思。而从感情上来说,叶念并非他喜欢的女生的类型,恰恰相反,他不怎么欣赏的个性,通统在她身上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他从那个光影交接的地带转回眼神,第一眼在书架上看到的是一本厚重黑皮封面,烫金大字的英文版《圣经》。
细长的手指随意翻开其中一页,讲的正是创世纪中诺亚方舟的故事。上帝为人性的贪婪丑恶而愤怒,天地间涌起滔天洪水,很快淹没了最高的陆地。诺亚和他的家人领着世上的动物住进了他造好的方舟,在洪水中漂泊。洪水泛滥了一百五十天,灾难终于完结。诺亚放出白鸽探路,白鸽飞回来时叼来了橄榄枝。
林修合上书,将圣经放回原位,回过头时发觉叶念已经走到身边,踮起脚取下最高层书架上的词典。
她一转头,看见这个俊秀的男子,先是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神色平淡,捧着词典让开一条路,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头顶上的吊扇哗哗地旋转,那声音无限放大,彷佛充盈了所有可知的空间。
林修想道歉,至少是为了他那天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有的人就是喜欢这样,再多说也是白费口舌”而说声抱歉。他本无意用这样的方式伤害对方。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去。
他走出图书馆时,站在公交车站台上等车。昨天写的程序出了错,反反复复测试都没能找出到底是哪段代码有问题,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