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芬听后不置可否,见茶肆不似往日热闹,随口问道:“叔叔,怎么今日茶肆人不多呀?”一问之下才想起街上人也不太多的样子。
茶老板叹了一口气,心疼道:“三姑娘你有所不知,何止是今日,连着这几日生意都不大好,店里的流水少了得有一半儿。如今还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呢。”顿了顿,加上一句找心里平衡的话:“不过也不是独我们一家生意不好,只怕是这一条街的生意都不大好。
艾芬听这话大有文章,想了会儿想不明白,望向艾定邦--什么事儿能影响整条街的生意?
艾定邦对着艾芬摇头:“爹亲也不知道。”没听铺子里的人说发生什么大事啊。
茶肆老板伸手捻了颗蚕豆,扔嘴里嚼了,反问道:“这事儿艾兄真不知道?”想了想觉得也是,艾定邦开的几家铺子都是只卖南北干货和一些个杂货:“也是,这事儿也不怪你们不知道。”
艾芬这会儿倒是真有些好奇了,忙问道:“叔叔,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吗?怎么连我爹爹也不知道?”
茶肆老板起身走到厢房门口朝楼下打量了几眼,关上雅间房门。回来压低声音说道:“这事儿本不让说。可是咱们关系不错,今儿我告诉你,也免得你们因不知道吃亏。”
艾芬见茶肆老板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也不像是作假,忙配合着竖起耳朵仔细听。
这个茶老板本就是个碎嘴,又为这事儿憋了好几日,好容易有人可将,不待众人有所反应,早已说了起来:“说起这事儿,和镇南王千岁的嫡子小千岁有莫大的关系。”
艾芬一听开头就有点晕,镇南王,还千岁,肯定是资产阶级剥削压榨广大的劳动人民呗。保不准那个小千岁是个千年色狼,要强抢娘家妇女。
那茶老板不知道艾芬心里所想,只继续自顾自地继续说:“那日小千岁出来游耍,看上一个叫红儿的卖唱的小妇人,想要掳了家去做姨太太。这小千岁那是芙蓉城里鼎鼎有名的花花大少,家里头单是能排得上号儿的姨太太就有七八十人之多。”
“那红儿虽然是个外乡人士,然来芙蓉城时日也久了,自是知道小千岁的为人。当然是抵死不从,就在两厢拉扯之下,镇南王府的豪奴竟然将红儿的老父生生打死了。”
“红儿一个外乡的卖唱女,一日挣的银钱也不过勉强糊嘴。如今老父死了,那里掏得出银子来买棺材?”
“城里各家商铺又都得了小千岁的信儿,要让那红儿没地儿立足卖唱赚钱,到最后反去求他小千岁。不想这红儿性子到也刚烈,宁愿卖身为奴,却不想没有人家愿意得罪镇南王,敢用她。”
“这不,如今红儿走头无路之下,便在这条街的东头闹市上卖身葬父。众人都去围观了,所以这几日茶肆生意不大好。”茶老板说完后长叹了口气,撮起一粒蚕豆,扔进嘴里。
艾芬沮丧地问道:“叔叔,听你说这事儿都好几日了?现在那红儿可是有好心人买了?”她虽然猜对了,却一点也不开心:这个时候的人命,竟然真的贱如蝼蚁,丝毫都没有保障。
茶老板闻言摇了摇头,过了半响才开口:“那有那么容易的事儿,如今牵扯上了镇南王,又有那个敢冒着身家性命买她?”顿了顿,好似喃喃自语道:“还好现在天儿不热。不然那尸体早就腐烂长蛆了。”
一席话说的众人心里都不好受,房间里一时静默了起来。
“让开,让开,赶紧给都给老子让开!不让开的小心老子的鞭子认不得各位!”跋扈的声音忽然从窗外传来进来。
随着一声声的叫打骂声由远及近,楼下的街市顿时热闹了起来:马蹄声,鞭子抽打声,吆喝声,哭泣声,声声不觉与耳。
艾芬从窗户往楼下望去,只见几个彪形大汉骑着马,抬着一扇木板,木板上绑着一个身穿白衣戴头白花的年轻姑娘从楼下嚣张地经过。那哭声,便是从这姑娘嘴里发出。
大汉们骑着马,不一会儿就走的没影儿了。只留下不明真相,面面相觑的围观群众。
艾芬默默地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就是权势吗?这么多人眼睁睁看着不平事发生,却都无能为力。想着想着,心里竟希望跳出个大侠来,将这些恶霸打得七零八落,然后救走红儿。
艾定邦见艾芬咬着嘴唇,知道她心里难过。见人走远了,方轻轻拍了拍艾芬的肩膀:“芬儿,我们去红儿卖身的地方看看。”这些人只掳走了红儿,也许红儿那老父的尸体被扔在了那里没人理会。
艾芬一言不发地跟着艾定邦走出茶楼到,走了不到一里半的路程,就看见有一大群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地上死者的身躯被一席破草席露头露脚地裹着,由于有些日子了,尸体已经有些腐烂发臭,引来无数的苍蝇绕着尸体飞来飞去。
艾芬上前听了一会,就明白了。
原来不久前,有一位锦衣华服的老者前来,说是要买红儿做丫鬟。红儿见有人肯买她,欢喜得当场就签了卖身契。
谁想红儿刚按了手印,便站出来几个彪形大汉,嘴里嚷着逃奴,贱婢,拿着一扇不知道从哪里拆下来的门板,绑着红儿就走。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那老者是镇南王府的二管家,哄着红儿签的却是一张认错伏罪的状纸。如今红儿已经是镇南王府的一名逃奴了。
艾芬略想了想,便打定了主意。她抬头望着艾定邦,见艾定邦点头,便毫不犹豫地掏出身上所有的银子,上前两步放在尸体前:“麻烦那位好心的乡亲,拿这些钱将这位老父抬到城外埋葬了吧。”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