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翊摇头,林瑧的神情让他莫名紧张,两个人已经好多天只能在遛狗的时候短暂相处,他能察觉到林瑧有事瞒着他,但每次想问,都被林瑧换了个话题搪塞过去。
林瑧总是这样,做什么想什么,从来不会告诉他,让他看起来被排除在生活之外的消遣。
但钟翊是真没出息,他只会扣住林瑧的手,像是没察觉到任何事的傻瓜,一无所知地问:“你想吃吗,我们现在上去。”
林瑧坐着看菜单,这餐厅前两年翻修过一次,内里的格局都变了,原先林瑧来过的包厢被打通改造成了莲花池造景,但菜单上的招牌菜色没怎么变,还是有一道他当年没吃上的蟹黄波龙。
他只负责看,钟翊和服务生交流点单,落地窗外便是开阔的江景,此时天擦黑,霓虹比8年前能看到的更盛,今晚天气不太好,沉沉的浓云将月亮遮得一点影子都看不见。
林瑧沉默着吃饭,忽然有点后悔八年前自己空着肚子就跑了,原来这家店能在寸土寸金的地界开近十年是有原因的。
他从小碰到和薛承雪沾边的事情就没理智过,总是在做一些虐待自己的蠢货行为,好像真的能够奢求到妈妈看到他的惨状会回头施舍他一点爱似的,愚不可及。
“你下个月有空吗?vtel开业之前。”林瑧独自开了一瓶贵腐,他打算晚上坐钟翊的车回家,便肆无忌惮地喝了点酒。
钟翊正在清理他没吃完的甜品,闻言放下了银质的叉子,想都没想地回答:“有空。”
林瑧拿着酒杯笑了笑,“我都没说是几号,你这么肯定?”
“几号都有空。”
“嗯……”林瑧对他的回答挺受用的,音调不自觉高了点,他一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没空也请假吧,陪我去一趟启东市见见我妈妈,就当是你上次情人节拐带我回青河的条件了。”
钟翊在今天之前从没有在林瑧那儿听过关于他母亲的太多信息,他只知道林瑧在静园的家里只有林董一个人住着,而“临江仙”的那位老板似乎是林瑧母亲的亲弟弟。
钟翊从被林瑧通知“见家长”那天就开始紧张,他太多年没和母亲角色的女性相处过了,妈妈对于他来说只存在于8岁之前压抑到如同死水一般的记忆里。
于是他甚至慌不择路到去公司里咨询同事,尤小芸在午休时间被他问得一愣,捧着盒饭老老实实回答:“我男朋友第一次去我家也没干什么吧,就多带点礼物,穿得帅气一点儿。老板你这么帅,还年轻有为,很难有家长不喜欢吧?”
钟翊还是不安,“礼物要怎么挑才好?”
“这得看家长爱好去选,像我妈妈喜欢养生,我爸爸爱盘珠子和核桃,你去问问你对象家长喜欢什么,投其所好就好了呀。”
钟翊当天晚上上门遛狗的时候去问了林瑧这个问题,彼时林瑧正绑着发带洗脸,罗威纳看钟翊来了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他的西装裤腿上。
流水把钟翊的声音冲得断断续续,他擦着脸上的泡沫疑惑地看了钟翊一眼,踢了碍事的狗一脚往外走,声音淡淡的,“你好像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不是带你去见家长的。”
钟翊落在林瑧身后,好几秒脚步都没动,他今天下班很晚,林瑧都准备睡了,不打算陪他一起去遛狗。
储物间的门开着,其实钟翊只要留心往里面看一眼就能看见一幅被木质板材五花大绑的画作。今天那幅画终于被运回了申州,林瑧连包装都懒得拆,货也不想验,他最近更忙了,忙着查薛承雪名下的帐。
在股权转让后接近8年的时间里,薛承雪可以在任何时间背着林瑧做这件事,为什么偏偏是今年年初。明明年初在“临江仙”吃饭的时候,舅舅还说过薛承雪在普陀清修,一个清修的人怎么会这么缺钱?
林瑧一脑门官司,他背着所有人在查薛承雪,因为不能让外公和老林发现,他习惯了谈话说一半留一半,没注意到钟翊忽然落寞的情绪。
薛承雪生日是5月底,林瑧当时同钟翊说的是,“你什么时候能空出时间,我们就什么时候去,用不了多久,最多三五天。”
于是5月20日,离vtel大楼正式开业还剩半个月时,钟翊终于抽出空和林瑧飞去了南岛省启东市。
林瑧给林董堂而皇之地打了个出差申请,因为启东有林氏的分公司,林褚垣没怀疑他,大手一挥给批了,罗威纳又被送去了静园寄养。
薛承雪在启东这件事还是徐枫查出来的,他找林瑧谈话之前就查过薛承雪的账户,最近两年的支出都在启东。
“一年半之前她在启东买了一栋临海别墅,花了三千万。”徐枫调出别墅的照片啧啧称赞,“这房子的前主人是个画家,楼是画家拆了重建的,太漂亮了!”
林瑧拿过平板看了眼房子的照片,确实是他妈妈会喜欢的风格,花园里种满了蓝白色的绣球和洋桔梗,洋房修得别具一格,知道大概地址后应该很容易找到。
启东市早就步入了夏天,林瑧和钟翊都只穿着轻薄的短袖和休闲裤,手上没有一件行李,像两个偶然来到机场的本地人。
钟翊这次的行程完全由林瑧安排,林瑧事先丝毫没有向他透漏为什么要来这里,他额外多托运了一件行李,里三层外三层包得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