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瑧的生活重心基本上集中在江的南岸,平时要过江也是走隧道,很少来常年拥堵的桥面。望着远处桥面高耸的斜拉索,他蓦然想起来,从薛承雪那里拿到飞雪国际的股份那天,自己也来过这座桥。
车堵在过桥的高架上停滞不前,口袋里的手机嗡声震动,他戴上耳机没看来电提示直接按了接听。
“今天还忙吗?”钟翊声音不大,他那边听起来很安静,应该也是在车里。
林瑧“嗯”了声,沉默了几秒,又说:“不忙,已经下班了。”
钟翊听起来高兴了点,“我也下班了,一起吃个晚饭吗?你在哪我去接你。”
“在跨江大桥前面堵着。”
钟翊微微惊讶,笑着问他:“怎么想到去江北了?”
林瑧没回答,今天没什么月亮,江边风大,吹得水面的霓虹倒影摇曳,千幢的高楼林立两岸,如同五光十色的碑,他忽然问钟翊:“你还记得我二十岁生日那天晚上吗?”
钟翊用腕上的智能手表定位了林瑧的地点,车在路口拐弯,也驶向了跨江大桥的方向。
他声音温柔,轻声回答着林瑧的问题:“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晚还是中秋,月亮好圆,你穿着白色的衣服,喝了很多酒站在桥上等我。”
——
大二上学期,十月,国庆假期杨贺程攒了个局,他不知道在哪搞了辆停在东非的游艇,凑了七八个人去塞舌尔出海。
林瑧闲的没事做,也跟着去了。
他提前跟钟翊说长假那一周的课取消,钟翊当时只是点点头,林瑧刚准备离开,他却张嘴比往日多问了一句:“要出去玩么?”
“嗯。”林瑧没走成,于是拎着两本专业书缀在下课人群的最后面和他一起下楼,“去塞舌尔,很久没看海了,回来给你带礼物。”
钟翊偏过头飞速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用礼物,你……什么时候回来?”
“中秋之前吧。”林瑧拿专业书敲了敲钟翊的胳膊,笑了笑:“你不是打算1月考雅思么,还有三个多月呢,急什么。”
钟翊被他敲得有点痒,抿着唇收紧手臂肌肉,低声回:“不是急这个。”
那年中秋是10月11日,和国庆离得不远,如果胆子大确实可以连玩半个月再回国,这也是杨贺程他们那群人的打算。
所以杨贺程看见林瑧给自己订的返程票时惊呆了,“你怎么8号就回,不在那边顺便把生日过了吗?大家一起热闹一下多好!”
林瑧的生日刚好撞上那一年的中秋,也是10月11日。
他把杨贺程凑过来的脑袋推了一把,因为心情不错所以大发慈悲地解释了一句:“我生日得回申州过,和我妈吃饭。”
国庆七天钟翊一天都没休息,也没时间学习。他同时找了三份家教的工作,还是他主动去同系的学长那里找关系求来的。高校的学生带家教其实工资不低,只是没人介绍推介就不好应聘上,所以钟翊之前都是在校外打一些零工。
三个家教分别安排在上午下午和晚上,地点跨度像一个三角形一样框在申州的地图上,以至于他连吃饭都要在去地铁站的路上解决。
白天的两份都是原本作家教的学生假期没空暂时让给他的,钟翊只算个代课老师,还需要被抽掉2层的酬劳,只有晚上那个是全薪。
七天假期结束之后,钟翊收到了三个家长的打款。他自从高考后便几乎一日不歇地在打工赚钱,自己又用不了多少,加上去年的国家奖学金和竞赛奖金,理所当然攒下了一笔对普通大学生来说数目不小的存款。
他用手里的钱扣除了雅思考试的报名费和十月要充进饭卡里的300块钱,还剩下32718。5元。
刚好够。
钟翊6月去市区买手机的时候路过了一个首饰品牌的专卖店,门口挂着新品的大幅海报。海报上是个长相上佳的年轻男人,穿着解了三颗扣子的白衬衫,锁骨中间戴了一条铂金项链,钟翊站在广告牌前多看了两眼,想起林瑧在上次翻看杂志时,指着这条项链问过他:“好看吗?”
他当时沉默着点了点头,但林瑧又显得苦恼,“锁骨链会不会很像女孩子戴的,虽然模特是男的。”
不会。他当时想回答的,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没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