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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第1页)

钟书那样的商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莫钟书却对那些就要暴起的水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吕熠如果要革了他的举人功名,用不着千里迢迢地派钦差赶来,他倒是很想看看这位至高无上的大导演要怎么安排接下来的剧情。

众人正想起身,那钦差轻咳一声,又拿出另一卷圣旨来。

这第二道圣旨还是给莫钟书的,内容却出人意料,竟是表彰他早年陪同尚未登基的福王远赴海外,忠心耿耿,数次舍命相救,屡立奇功,回国之后却不居功,不慕权势,隐于市井,皇上感其忠良,特下旨敕封其为陶朱候,还赏他面君不跪的尊荣。

这个圣旨就像一声平地惊雷,把在场众人都雷得外焦里嫩。谢一鸣尤其难以接受,他花了那么多的心思才革掉莫钟书的功名,一眨眼皇上就给他赐了个爵位,还是候爵,这下子不但谢一鸣,就连巡抚到了莫钟书面前也得陪上三分笑了。

莫钟书听得吕熠在那圣旨里颠倒黑白,把自己吹嘘成英勇救驾的英雄,就不禁想笑。当年要不是吕熠带的随从身手了得,又及时给他补充箭矢,很可能就全船的人都要成了海盗的刀下亡魂,所以后来才有他去偷玻璃制造技术相谢的事。不过既然皇帝要玩“无中生有指鹿为马”,他就陪着玩玩也不吃亏。

莫钟书心中了然,这个侯爵其实不是给他,而是给玻璃工场的。玻璃工场挂在他名下,可是他无官无爵,谁眼红了都想去抢,麻烦的还是吕熠,所以干脆给他个爵位。现时江南只有一个伯爵,侯爵的帽子一戴到他头上,这片地面再也没谁比他更大了,也就再没人敢打玻璃工场的主意了。

莫钟书接了旨,随便敷衍几句,就带了水手们扬长而去。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钦差也回京向建兴帝复旨。吕熠听得莫钟书带着家人出了海,便知他是对自己的处置方式不满,心里骂了一句“不识抬举”却又无可奈何。

当年在海上,莫钟书借着闲聊,与吕熠说了一段典故:“汉成帝时期的一个学者,自隐姓名,不交世利,时人称为成公。汉成帝出游,遇见成公,成公拒不行礼,成帝道:‘朕能富贵人,能杀人,子何逆朕?’成公答:‘陛下能贵人,臣不做陛下之官;陛下能富人,臣不受陛下之禄;陛下能杀人,臣不犯陛下之法。’帝不能屈。”吕熠总不能表现得还不如昏庸无道的汉成帝,何况这莫钟书非但不做官不受禄不犯法,还帮着吕熠赚钱。

吕熠登基之后,勤于朝政,不事奢华,推行新法,减免赋税,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了些,虽然朝廷收益比之早年少了两成,朝臣们的薪俸也相应缩减了两成,但建兴帝每年从国库里支取的宫廷用度不及先皇的一半,遇到荒年歉岁他还会再节减一些。如此表率,使得朝野贤能经常对他歌功颂德。但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位建兴帝生活一点也不比前几位皇帝俭朴,所有的享受一样都不少,只不过这一位有个小金库,不用向国库伸手而已。

这个小金库的源头,就是玻璃工场。松江、直隶、福建三个玻璃工场,在莫钟书的建议和指点下,源源不断地向吕熠输送真金白银。

正文 第109章

这两年平板玻璃的市场日趋饱和,毕竟镜子和窗户都是耐用品,购买一次就可以使用许多年。莫钟书就提议制造玻璃器皿。工匠们从去年就开始试制,但做出来的产品并不理想,好不容易等到莫钟书回来,正要叫他想办法解决,谢一鸣却来搅事了。

建兴帝心里正恼火着,又接到报告,谢一鸣伙同几个松江商人,企图谋夺玻璃工场,他心头那一把火就熊熊燃烧起来了。

更加让他震怒的是,谢一鸣还恶人先告状,上折子状告莫钟书勾结皇上潜邸的一个老太监在松江欺行霸市为祸乡里,请求朝廷重责。

吕熠与莫钟书同一条船上相处三年多,回国后又指使人把莫钟书的老底查了个透,包括他小时候给姨娘的菜里下尿,在书院里借着打赌逼谢一鸣脱光裤子游街这些小事都没放过,对他的人品还是了解的。说他傲慢不把官员放在眼里,吕熠会相信;说他下套作弄别的商人,吕熠也会相信;但要说他欺行霸市鱼肉百姓,那简直就是侮辱吕熠的眼力了。

至于那几个老太监,吕熠也心中有数,他身边的奴才就没有几个不仗势欺人的,但分寸都拿捏得很好,不然他也不会放心把王长贵派到江南去管理玻璃工场。

谢一鸣以为他身居九重不能尽知天下事便恶意欺瞒,这等于又给吕熠的心火上浇了一勺油,恨不得马上就把他抓来砍头。只是他虽贵为天子,也不能无故杀人,而且谢一鸣那份折子已经引起几位内阁辅臣的注意,吕熠只得派个钦差去松江“调查”,把王长贵调回京城来,又给莫钟书制造子虚乌有的功劳赏个爵位让别人动不了他。

吕熠以为莫钟书不懂政治才会不满他对于谢一鸣的处理,所以负气带着孩子出洋去。

其实莫钟书完全理解他的苦衷。一个想做千古明君的皇帝,并不能为所欲为。不然吕熠就不需要依靠玻璃工场的盈利来生活,皇帝要花钱直接向国库伸手就行了。再说,他和谢一鸣之间并没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他很高兴看到谢一鸣碰壁受挫。但没到要人家死无全尸的地步。

莫钟书这回出海,只单纯地想要让家人开心一下。当他对他们说出要带他们出海的决定后,不但两个孩子欢呼雀跃,就连老太太和潘慧言都有几分兴奋,这两个女人都不是毫无见识的后院女流,明知谢一鸣玩不出多大的花样,根本就不担心一家大小的安危,但她们早就盼着有机会去见识外面的世界,一听说要出海,就忙不迭地开始收拾行李。

钦差传旨。压住了谢一鸣,但改变不了这一家人的出行计划。莫钟书一到,船就离开了码头。

李长义今天下午才让人把船上的货物卸光,这会儿是专程为他们一家开的船。倒是方便了两个孩子,在船上你追我赶东奔西跑。莫云逍还好。在家时就不怎么受拘束,爱怎么玩都可以。莫云遥平日却是天天要背《论语》的,这时候简直就是一匹脱缰了的野马。

潘慧言这是第一次上海船,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拘谨地站在船尾,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许多跑海的人都说女人上船是不吉利的,尤其是不许到船头去。潘慧言不信这个邪,但她也不敢随意走动,生怕有个意外会被责怪。就连老太太也只小心翼翼站在她的房间门口向外张望。

莫钟书觉得好笑,一手一个地把她们拖到船头,道:“风平浪静的时候,船头的位置才是最舒服的。视野也开阔。”他把老太太扶到甲板上的椅子里,又把妻子也按下去,“你怕什么?李记船队的每一条船都习惯了他们东家太太的晦气,不会再对莫太太的晦气有什么反应了。”

话音刚落,潘慧言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这是在笑话我还是笑话弟妹啊?”

莫钟书也笑着答:“大嫂来得正好,我就把祖母和媳妇都托给大嫂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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